君有疾否 作者:如似我闻【完结】(90)

2019-01-25  作者|标签:如似我闻

  苏世誉收回目光,走向桌案另一旁将帘幕放下了,寒风飞雪被掩去,屋里总算有了点稀薄暖意。他顿了顿,又拿开了楚明允面前的酒,指腹触及壶身上一片冰寒,才发觉酒居然是凉的,苏世誉微皱了眉,终是无奈叹了口气:“冬日凛寒,冷酒伤身。”

  楚明允瞧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慢慢地收拢,像是握住了什么虚无的东西。他放下手笑了,尾音微微上勾,“你现在同我算什么关系,还要来教训我?”

  “谈不上教训,即便你不爱听,但还是……”

  “我在闹别扭。”楚明允打断他,“真看不出还是假看不出,苏世誉你是傻的吗?”

  “……”苏世誉一时答不上话。

  楚明允把玩着空了的酒盏,低下眼不再看他,“你甩了那边过来,就只为了说这个?”

  苏世誉叹道:“是。”

  “这算什么,对同僚的关怀?”楚明允冷笑了声,话音一顿,忽又低声道:“你没什么想对我解释的吗?”

  苏世誉困惑,“解释什么?”

  楚明允扬手将酒杯摔了出去,砸在地上一声爆响,刺在人耳中。他慢慢地抬起眼,定定地盯着苏世誉,“为什么?”

  他猛地站起,却身形不稳地晃了一下,苏世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楚明允反手死死攥着苏世誉的手腕,一字一顿地继续:“为什么不杀了我?”

  苏世誉陡然怔住,看着楚明允固执地瞧着自己,眉目都紧蹙着,“为什么不杀了我?”

  一腔酸涩淤在心口,就快要喘不过气来。他做不出毫不在意的冷淡样子,没了面对元闵时的尽在掌控,没了冷静从容,只能丢盔卸甲地站在他面前,无比压抑却偏要不依不饶地追问:“你心里既然没有我,那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替我瞒下来?”

  “为什么?”楚明允直视着苏世誉,眸色深深,似是想看进他眼底心底,瞧个清清楚楚,“你身手不差,若不愿意谁能强迫得了,我抱你吻你的时候机会数不胜数,你为什么不杀我,你若心里没有我为何不直接将我这个乱臣贼子杀了干净?”他步步紧逼上去,不待苏世誉开口忽又冷笑了声,语气y-in狠入骨,“还是说只要容色尚可投怀送抱的你皆是来者不拒?我是谁根本就无所谓?”

  “……你冷静点。”苏世誉放缓了声音。

  “我这容色你可看得上?”楚明允抓住苏世誉的手,握着便沿自己的衣襟探下,“我再投怀送抱你还要不要?”

  苏世誉连忙收手,却被楚明允攥得死紧。他衣袍被扯得松垮,衣襟敞开落在苏世誉眼底一片白皙胸膛,掌下贴着的肌肤发烫,心脏在其下跳动得暴躁。

  楚明允再上前一步,与他额头相贴,一字字道:“你要不要?”

  苏世誉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楚大人……”

  “苏世誉!”楚明允恨声打断他,松开对他手的钳制而掐上了他的下巴,“你难道当真是无血无泪,无心寡……”

  苏世誉扬手打开他的手转而又遮住他的眼,另只手攥紧了他的衣领旋身将他压在身后墙上吻了上去。

  楚明允骤然僵住,一动也不能动,什么也看不见,听不到外面的风声落雪声,一切知觉都离他而去,只剩下唇上逐渐加深的触感。

  苏世誉是用了实在力道将他压制着的,手指就死死卡在他锁骨下,他甚至从中隐约读出了一丝火气,可苏世誉的吻却是截然相反的,是极致的温柔与耐x-ing。唇上的细细厮磨辗转,舌间的纠缠缱绻,一点点舔舐,像疼惜安抚,将他将近崩溃的纠葛情绪连同口中的清冽酒气一并吞咽。

  忍无可忍爆发的何止他一个,谁能想到御史大夫竟也会这般不顾后果,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只知道彼此的关系,注定是要纠缠不清了。苏世誉也闭上了眼,几乎放空了自己,什么也不再去想,只专注于亲吻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仿佛流云聚散花枯成灰那么漫长,苏世誉松开他平复呼吸,眼神隐忍无声。楚明允不知沉默了多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轻极低地问他:“……你在可怜我?”

  “冷静下来了?”苏世誉道。

  楚明允拉下他遮住自己视线的手,已然红了眼眶,却仍旧定定地瞧着他。

  苏世誉愣了一下,有些无措,“你……”

  “世誉,”楚明允抬手揉了揉眼角,“你刚才撞到我的头了,疼。”

  “……抱歉。”

  “呵,逗你的。”楚明允笑了笑,顿了一瞬又问:“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苏世誉放开手退后一些,看着他道:“你醉了。”

  “……是。”楚明允靠着身后的墙,抬手按了按额角,“我醉得厉害。”

  “究竟喝了多少?”苏世誉温声问道。

  楚明允迷茫地想了半晌,“不清楚。”

  苏世誉看向散乱着一堆空酒壶的桌案,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你来这么偏僻的酒楼里,又清空了旁人,是要做什么,只有你一人在这里?”

  但此刻醉意汹涌地窜了上来,楚明允昏昏沉沉地全然没听进去他的话,顾自按着额头‘啧’了一声,蹙着眉道:“头疼。”

  “……”苏世誉终于无奈地笑了,“吹风饮冷酒,活该你头疼。”话虽如此,他却凑近了些,抬手按在楚明允太阳x_u_e上轻揉,“别动。”

  许是真的醉得深了,楚明允安静地低敛着眉眼,良久忽然握住苏世誉的手,轻而微哑地叫他,“世誉,我……”余音模糊在唇间,他眼眸彻底合上,直直地倒在苏世誉身上。

  苏世誉及时抱住了他,低眼看去,他分明睡得深了,却仍眉头紧蹙。苏世誉静静地看了楚明允许久,末了无声地叹了口气,弯下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当守在楼下的影卫见到这样的两人时,终于忍不住露出了复杂的神情。苏世誉动作轻缓地将楚明允放在了车里的软垫上,临走前蓦然想起什么,回身凝视着他淡淡一笑,对两旁的影卫道:“如果他醒来后忘记发生了什么,就不必告诉他了。”

  两个影卫对视了一眼,才应道:“是。”

第七十九章

  苏世誉回府后为自己倒了杯茶,然后对着满杯氤氲水雾思索了起来。

  毕竟楚明允这种x-ing格,风雪天出门只为了喝酒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选在偏僻的城门附近,清空了旁人,只留影卫看守,倒像是为了与谁密会。

  这个念头刚起,苏世誉陡然神思一凝,察觉到了另一件事:

  那为何他会恰好在那时被邀请了过去?

  项大人即便想为女儿说亲,可城中酒楼多不胜数,哪里都胜过那间偏僻的,他们又为何会恰好选在了与楚明允正相对的位置?

  巧合一旦多了,就难免显出人为雕琢的痕迹。

  千头万绪交织错杂起来,汇成茫茫迷雾一片,倏然有一线灵光无端涌入脑海,分山劈海般将纷乱思绪涤荡一空,顿时灵台清明。

  他想起了在寿春时梁进下药的事。那晚梁进的举动着实是目的不明,毫无益处,苏世誉百思不得其解,而后随着人死案结,也就渐渐放下了。可如今骤然忆起,苏世誉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种情形:

  若是他被下药后无从挣脱,果真遂了梁进的愿,陷入了舞姬们的温柔乡,那楚明允恐怕就要在他房中空等一晚了。

  再有今日设宴说亲正好撞在了楚明允眼前。

  如此一联系想来,与其说是什么y-in谋算计,倒更明显是在挑拨他们两个的关系,而且还清楚他和楚明允之间并非简单的同僚。

  那样的人,除了一个不见踪迹的李彻,其他都已经死在了淮南。

  楚明允当时怀疑李彻就是当初极乐楼里的慕老板,但也只是猜测,然而在他们碰运气地拿铜符出了寿春城时,几桩案子间的纠葛牵扯就已无需多言。西陵王李承化既有谋逆之意,代他打理淮南的李彻不可能毫不知情,而与李彻共事相处的韩仲文又怎会毫无瓜葛?

  韩仲文承认过淮南王留下了余党,而以西陵王的j-ian猾,起事作乱的也绝不会是他自己的人,若真是如此,便意味着他和淮南王早有私下勾结。

  苏世誉猛地捏紧了茶盏,刹那间犹如云破月明,水落而石出,一切的前因后果终于衔接拼合了起来:

  最初假宋衡一案地牢败露,使得他们有了防范之心,西陵王便利用谭敬、苏行两大案、陈思恒之口、姜媛籍贯与穆拉和之死,千方百计地将祸水引向淮南王,又在苏世誉见到淮南王前抢先灭口,然后李承化明面上从朝廷得了淮南封地,暗地里还以盟友之名收编淮南残党,其后再兴淮南叛乱,将淮南叛党交给了郡守韩仲文,请君入瓮般如愿引来了楚明允和苏世誉,阖城杀之而不得,便故伎重施,将韩仲文一家灭口,把淮南的实权收归囊中。

  每一步无论成败,都于他有益,这般机关算尽,心思不可谓不深沉。

  只可惜这些终究是推断,再缜密合理也无用,以玲珑为线索暗地查到的消息亦作不了呈堂证供,在没有确切实证前,仍旧拿西陵王没办法。

  更令人担忧的是李承化又渗透朝堂到了怎样地步,这一步的棋子究竟是项大人,还是那位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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