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啖一肉 作者:烤翅店店长(上)【完结】(25)

2019-05-13  作者|标签:烤翅店店长 强强 天作之合 三教九流 幻想空间


  宝璐有那么一瞬间脑中一片模糊,像是喝高了断了片,只晓得别人在说话,可那些话倒进脑子里她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过了好一会儿,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只觉血液在往太阳x_u_e上涌,她的心脏暴跳如雷几乎要炸开,她一步步走过去只怀着一个纯粹的念头: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我要杀了他!
  青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她不对劲立马喊了东山,东山手起刀落往宝璐后颈一切,宝璐只觉眼前一黑,心底那疯狂叫嚣的仇恨一同陷入昏睡。
  刑房里非常非常的安静,静得连呼吸都听得见。
  几个人面面相觑,东山只觉明明没有火盆汗却浸透了整个背,绿衣嘴角带着明晃晃的讥诮,不发一言的盯着他们。
  最终还是老夫人发了话,她向邹仪他们告了罪,只道是家门不幸让三位见笑了,请几位离开,然后又转过去向玉郎吩咐一应事宜。
  邹仪几人也知道自己是外人,这个当口实在是碍事,于是行了礼便干脆的离开。
  邹仪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半只脚已经踏在门外,但他想了想还是回了头。
  邹仪神色冷淡的看着绿衣,微微抬起的下巴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你爹娘当年没有把你煮来吃是对的,这样恶心的r_ou_,吃了也只会坏肚子。”
  说完不管绿衣如何愤慨,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
  黑夜的风寒冷又干燥,邹仪转头正见青毓直直的盯着他,眼睛里有熟悉的、狡黠的笑意。
  他也不说话,只看着他,东山摸了摸头不知道这两人在打甚么哑谜,就见青毓突然伸出只手,邹仪握住了,甫一握住他便借力往邹仪身上一倒,邹仪吓得扔了拐杖去扶他。
  “你在胡闹甚么。”邹仪忍不住皱了皱眉训他,青毓笑嘻嘻地眨了眨眼睛,靠在他身上说:“东山这胖子的肩膀顶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还是你搀得好,你扶着我回去吧。”
  邹仪凉凉的扫了他一眼,似乎是在思索着从哪里下刀较好,青毓坦然对视,腾出一只手来先在嘴边呵了呵气,然后搂住邹仪的脖子,大有挂在他身上不下来的架势。
  邹仪和东山面面相觑半响,东山自觉师门不幸面上无光,十分不安的搓了搓手指,邹仪叹了口气,拿那个没脸皮的没办法,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别这样搂着我,你让我怎么走路。”
  青毓听出他话音里的松动,欢欢喜喜的调整了姿势,搭着邹仪的肩膀回了厢房。
  已经是深夜,几人CaoCao说了几句就各自歇下,青毓同邹仪睡觉渐渐睡得沉了,只要邹仪不说梦话或者自说自话的把腿架在他身上一般醒不过来,但是邹仪今晚似乎睡得不是很好,连翻了几个身,青毓被他搅得睡意全无,用手挠了挠自己油光可鉴的脑门,有种想把他一脚踹下床去的冲动。
  当然,他忍住了,干脆侧卧着支起头来看邹仪的后脑勺发呆,邹仪翻个身正巧和青毓对上了眼,大晚上的对上了这么一双明晃晃的眼睛,吓得邹仪心口一跳。
  邹仪:“你看甚么呢?”
  青毓道:“看你。”
  邹仪笑了笑:“我有甚么好看的,脸上又没有长出一朵花来。”
  青毓一本正经道:“你要是脸上长了朵花就不好看了,除非你是花骨朵精。”
  邹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炭火烧得太暖和,将脑子烧成一锅浆糊,他脑子一抽笑嘻嘻地凑过去说:“被你发现了,我就是花骨朵精,大师打算甚么时候收了我呀?”
  话音刚落他就面上一热,脑子却一凉,恨不得穿回去给刚才的自己两大嘴巴子。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也不能怂,邹仪脸上带着一抹僵硬的微笑,把自己包装的云淡风轻。
  青毓唔了一声,看着邹仪的面孔十分想笑,但是考虑到一笑邹神医可能会恼羞成怒,花了十分力气才把脸皮上的严肃给维持住了,他低下头,和邹仪鼻尖对鼻尖,神秘兮兮地讲:“不收,贫僧食荤。”
  邹仪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给了那光秃秃的脑门一巴掌:“闭嘴,睡觉。”
  青毓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没有和恼羞成怒的某人一般见识,翻了个身睡觉去了。
  说来也奇怪,被青毓这么c-h-a科一打诨,邹仪像是在玩闹中费掉了多余的力气,没过一会儿便觉得眼皮沉甸甸的,他轻轻打了个呵气,歪着脖子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j-i鸣时分,被挠痒痒挠醒。
  邹仪一面穿衣服,一面咬牙切齿地和青毓说:“你要是再敢这么叫醒我,你信不信我这辈子都叫你下不了床?”
  青毓十分虔诚的点头称信。
  邹仪冷笑一声,穿好了衣服,瞧见那人靠着蓬蓬松的靠枕一边打呵欠一边吃热腾腾的早饭,气不打一处来,正巧看见配粥的小菜里有酱茄子,他二话不说把所有的茄子都倒进了青毓碗里。
  青毓:“……”
  他喀嚓喀嚓的扭动着脖子,瞪向邹仪:“满谦,你信不信我让你今晚上不了床?”
  邹仪心情愉快的朝他挥了挥手告别,拄着拐杖一蹦一跳的走开了。
  今儿个是头七,也是三小姐下葬的日子。
  前几日虽然寒冷但气候干燥,今天却下起了小雪,极小极细的雪,甫一落到地上就化开,倒像雨似的。
  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并没有占多大地方,但陈家出了最高的仗势,一大早所有人都穿好了孝衫,排成一列,老夫人领头,宝璐捧着盒子,各类纸火都满当当的装在灵车上,浩浩荡荡的走去给三小姐挑的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真的是风水宝地,是在这连绵不绝的山里难得的一块平地,有一棵极其粗壮的树木,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还有点儿零星绿色,显出十足的生机来。
  麒山极冷,当日邹仪他们翻山被大雪封了路,望去哪儿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能找到这么一个暖和地一定费了相当的功夫,邹仪听嘴碎的下人说过,这本是老夫人寻了两年给自己选的墓地,不曾想白发人送黑发人,盛开在最好年华的三小姐先走了。
  到了墓地,一应人又痛哭了一次。
  哭完将随葬的东西一一放好,再放上符咒等震慑邪灵之物,最后放入骨灰盒,填上了土。
  玉郎宝璐和若华哭得死去活来,邹仪掉不出眼泪,老夫人也掉不出眼泪,她只沉默的注视着一切,偶尔同身边的老妪低声交谈,或是拍拍小辈们的肩膀叫她们不要难过。下葬结束大家收拾了情绪准备回程的时候,陈老夫人却突然回头说:“等一等。”
  众人皆是一愣,就见她慢吞吞的走到墓前,这路上有些许泥泞并不好走,宝璐忙上前去搀她被她固执的甩开了,他们看着老夫人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三小姐的面前。
  隔着一片细雪,一抔黄土,一寸y-in阳,白发人静悄悄的凝视着黑发人。
  一个母亲看着自己风华正茂的孩子,心里头藏了丑陋的秘密像藏着一个疮疤躲躲藏藏一辈子,只有当死去才能赤条条面对天地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
  宝璐睁着红肿的眼睛怯生生的喊了一声:“母亲。”
  老夫人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缓缓蹲了下来,手掌贴在s-hi润的黄土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这块地儿不错,有山有水,把你放在这我也就放心了,琼萤,你一个人好好过吧。”
  烦恼数中除一事,自兹无复子孙忧。
  从此以后,跗骨之蛆的秘密,九窍腥臊的秽污,一包脓血的皮囊,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她的儿子不必困于囹圄,可以观飞鸟赏明月,聆蝉鸣听流水,看天地之大,河海之深,千秋之古,谁比得上他更逍遥更快活?
  她为甚么要流泪?
  她为甚么要伤心?
  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说完又慢吞吞站起来,冲那些泪流满面的小辈笑了笑,说:“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烦恼数中除一事,自兹无复子孙忧。——元稹《哭子十首》
  “九窍腥臊的秽污,一包脓血的皮囊”化用自“九窍腥臊流秽污,一包脓血贮皮囊。”——《望江南(娑婆苦?六首)》
  元稹那句话……好戳心肝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细雪纷飞,东山穿着一件粗布棉袄走进了他师兄的房间,青毓正端坐在床上,将后背的垫子扯了,脊背挺拔如松,他拿一根筷尖s-hi漉漉的筷子敲粥碗。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粥碗,闭着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神情近乎肃穆。
  青毓这么正经的模样稀罕的可以载入史册,换做平日东山一定激动涕零,只可惜碗里还扣着酱茄子,破坏了那份神圣庄严。
  东山:“……师兄你又在做甚么妖?”
  青毓没有睬他,自顾自笃笃笃的敲碗,东山无趣的一扁嘴往椅子上一坐,手里抓了把瓜子,一面磕一面看师兄做妖,在嗑瓜子的喀嚓声中青毓念完了,缓缓睁了眼说:“超度。”
  东山:“……你用这玩意儿超度?你不怕人家气得返阳来揍你吗?”
  青毓立马撕下得道高僧的脸皮:“心诚则灵,念过就算,你给老子滚过来,别整天吃我的东西我还没吃呢。”
  东山心道这才是熟悉的师兄,十分欠虐屁颠屁颠的捧着瓜子仁来了,青毓毫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往嘴里塞。
  青毓刚吃完瓜子仁邹仪就回来了,外头天寒地冻,屋内温暖如春,邹仪乍一进到这么暖和的地方被烫得一抖,青毓眼尖瞧见他肩上一片水渍,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出去怎地都不打伞?”
  邹仪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小雪而已。”
  话是这么说,却是往火盆那儿靠了靠,近得感觉火舌要燎到他的手。
  青毓想要再说,他却站起来,一眼看见了粥碗里扣的酱茄子,愣了愣:“怎么,你没新盛过一碗?”
  青毓道:“五谷不易,我这不心疼么。”
  青毓就这么随口一说,此人嘴皮子抹油通常比脑子利索,见邹仪走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端起那碗冷粥呼呼两口喝了个干净才彻底炸了。
  “你、你干甚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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