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 作者:雪落无痕【完结】(7)

2019-05-14  作者|标签:雪落无痕 布衣生活

身体沉溺于欲海中,和珅心里却是无比明白。

——现在的自己,仍不是能在宫中立稳脚跟的人。纵然皇上心怜,却仍是不得不为了皇后的稍稍指责谴离。

人都说首环易解,却是一起头已经碰上了如此难题……

然而,只要将皇上的心抓住,他就没有输,他就一定还会再回来!

……

眼里已是一片朦胧,却让自己显出更加妖媚的样貌;娇喘之声断续从口中逸出,只是更加煽情——虽然这是一个意外,对于他,却并未觉得不宜。

只是,今后要让皇上,就算下了床也离不了他。

……

绿叶似乎一夜之间全部泛了黄,不多久深秋的风已经扫尽了街边梧桐叶。

待到初雪将所有活物封在家中时,寒冷的冬天正式宣告到来。

炭盆闪着点点的红星,兹喳的灼烧声响遍了安静的屋子。一会儿,冯氏便端了盆冒气的热水进来,放在床前地下,抬起袖子擦了擦汗:

“珅哥,你好点了没,我给你煮了姜水,泡泡脚会舒服些。”说着便掀开被子,却心疼地看见床上惨白着脸的丈夫皱紧了那俊秀的眉,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他额边滑落,枕头上已经- shi -了一片!

——和珅腿上有旧疾,是小时家贫冻出来的。(注1)

那时家里冬衣很少,他就把自己的都让了弟弟,从而落下这个毛病。每到积雪的日子,他都会被这种钻心的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样。

看着冯氏细心地为自己搓脚,和珅心里几分温暖,几分感动。冯氏是他的亲人,是他身上的一块肉,对于他是不可或缺的。然而这只是身上的肉,没有长在心里。

……心里,挂念的是另一个人。

自从上次他回到家中,几个月来一直都是与当初一样宫中轮值。偶尔碰上皇上外出,也只是静静跟在仪仗的最后面——皇上似乎早已经不记得他这个人,连正眼也不曾向他看过一次。

那些温柔的枕边话语还在耳畔,清晰得仿佛昨日;可如今看来,一切都梦一般不真实。

现在在皇上身边的,是容妃。

大概是自己前脚刚回来,后脚就被送入宫中的。进宫时还是贵人,不到一月已经封了妃。听说是回族族长之女,和卓氏。容貌自不用说,难得的是身上有异香——虽封为容妃,私下却被宫里人称为“香妃”,深得皇上喜爱。

……

自己还是太天真了,竟会把天子一时的戏言当了真——谁不知道天底下最负心的就是他!

也许皇上不过一时新鲜,过了,厌了,也就忘了。

……何况,还是个男人。

只可怜了自己,竟妄想抓住这么一只游戏花间的蝶。

……

天气刚刚转晴,皇上就摆驾出了宫。

观赏着仍未融化的积雪,一路跋涉终于到了曲阜。

河督萨载、山东巡抚苏绩迎出几里地接驾,御驾所过之处百姓跪于道旁高呼“万岁”喊声震天。

和珅拖着病体,夹在数百名侍卫之中。

刚至行营,皇上就召见了萨载和苏绩以示勤政。周围一片肃静,只听君臣问答之声,侍卫们静立四周充耳不闻。

忽报领侍卫内大臣阿桂急见,准入。却是手拿边报。

侍卫接过边报,行至皇上跟前恭恭敬敬呈上。弘历打开一看,却是一名朝廷要犯从拘囚地逃脱的事。

当下皱起双眉,现出微怒神色,只将手中边报一折,用力掷在桌上:“虎兕出于柙!”

这句话说得缓,却很有力。然而在场的人听到却都不解其意——皇上在下令,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呈报的阿桂不禁地急出一身汗来。

这“虎兕出于柙”本出于《论语》,然而满洲大员多以荫生、战功、侍卫起家,选拔只看“满语- she -骑”,对汉儒并不注重,何况阿桂本就是手执长枪的武将!然而弘历不同,他对汉人文化很有兴趣——身为正一品大员,阿桂却连《论语》也不知,弘历不禁有些不满,于是再次重复:

“虎兕出于柙!”此次声音更大,语气亦更为坚决。

阿桂看向萨载和苏绩,他们亦是一副窘迫,不由憋红一张老脸。正在这上下不能的时候,斜里轻轻地插出个声音来——

“皇上,您是在说,典守的人不能推卸责任吗?”

阿桂恍然大悟,感激地寻声望去,却认得是英廉家女婿,不由得暗自里点头——当初英廉扯下脸皮来求自己,碍着几十年交情通融了他,想不到今天这孩子却解了自己的围!不愧是为他那宝贝孙女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才啊!

而和珅夹在侍卫之中,早已是被腿疼折磨得意识恍惚,只在那里强自苦苦支撑。却眼见得岳丈的老友,进宫后也对自己多方照顾的阿桂下不了台,心里一急,这才出口相助。却不料一开口,那强压住的一口气也散开了来,当下眼前一花,身体便软软地失去了力气。

恍惚中有人想把他拖出去,却被什么人喝止了。接着便感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很安心,所以立时间就失去了意识。

……

醒来的时候桌上已经点起了灯,一个小侍女正照顾自己。

正想开口问,那侍女却开心地高呼起来:“醒了,和大人醒了!”随后便跑了出去。

和珅没有力气去叫她,便有点无奈地抬手压住了额——腿上的疼痛似乎好些了,不知道涂了什么,从皮肤向内透着热,却麻麻的连弯一下都很困难。

不多会儿门外却传来“皇上驾到”的声音,惊得他立时撑了起来,一时忘了腿上现状。

书房内弘历听说和珅醒了,立时放下手中奏折赶过来。刚一进门,却正巧看到他从床上滚落,便两三步赶到将他抱起:“你在干什么!腿都这样了还想去哪!”

“皇上……奴才,奴才只是想给皇上行礼……”看着那万分委屈的俏脸,弘历叹了口气,重新将他放到床上坐好,顺手拉过被子。

“你的腿是怎么搞成这样的?都这样了也不知请假,跟着跑了这么远,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回皇上的话……”和珅却顺着眼睛,很小声地回答,“这是自小就有的,奴才只是想见皇上,所以……让皇上- cao -心,奴才真是罪该万死。”

那声音听来有些不对,弘历抬起他的脸,果然是又哭了。

“怎么跟个女人似的,这么爱哭!心里面怪朕没有找你吗?”

“奴才不敢……”和珅吸了吸鼻子,“皇上政务繁忙,奴才又如此卑微,自然是无法替皇上分忧的。”

“卑微吗……?”弘历微微一笑,“不过你就算是哭着,也比那些人笑起来迷人多了。”

“……皇上!”

“朕这些日子以来,可是一直都想着你的……”

“皇上……”

再次被那熟悉的双臂拥住,和珅不知是什么滋味,只是心里一遍遍默念着——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让他放开了!

……

……

因为和珅腿上有疾,回程时皇上一直让他坐在自己马车内。

随行的大员们看了,大都心知肚明没人插嘴。

而回到京城不久,和珅很快从銮仪卫擢升为乾清门御前侍卫,同时兼正蓝旗副都统,常随圣驾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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