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渐于陆 作者:不见子都【完结】(82)

2019-05-25  作者|标签:不见子都

“别喝了,”慕云思还笑着,但不知怎么语气不太好,“我不想看见你喝醉。你要是想喝,就抱着回万山峰去喝,别在我面前。”

祁越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字:“哦。”

罕见地静默了有一会儿,慕云思没与他说话。

祁越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弹奏惊鸿的时候,有什么方法能让人感觉不到吗?……忘忧是不是……”

慕云思皱眉看着他:“你到底下山做什么?”

“不做什么啊,”祁越道,“随便走走。”能让顾寒回来发现了自己不在更好,他一点都不胆怯。但是祁越比较头疼的是他怎么样在山下多待几天,因为山下其实很无聊,他对除了练剑之外的其他东西也不感兴趣。

慕云思笑得带了几分气,他起身道:“我先走了。”

好端端地在说话,慕云思怎么好像生气了?祁越摸不着头脑,惊讶道:“为什么?”

慕云思虽起身,却也没迈步,他转身又道:“与顾寒吵架了跑出来的?你问惊鸿和忘忧,是想探谁的心事?”

祁越一时语塞,若无其事地道:“没有。”

“我送你的那张琴,是不是早就忘记了?”慕云思笑道,“我为什么要教你弹忘忧,让你去费尽心思探别人的心事?”

在祁越看来,慕云思说的也有道理,那张琴确实被他放在了书架底,有一两年没拿出来过。这样不尊重人送的礼物,慕云思不愿意教他,也是人之常情。他便点了点头:“好吧。我回去一定听。”说完又补了一句,“路上小心。”

祁越自觉说得已是很周全。哪知慕云思停了一会儿,伸手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扯过一旁:“你给我过来。”

老板娘扬了扬手里的手绢:“客官,您还没结账呢!”

“……”慕云思生平头一次被人这么吆喝,他额头青筋跳了跳,站定微笑道,“酒还没喝完,我与这位朋友说几句话就回来。”

老板娘在这路边见的人不少,看两人的气度,便爽快地应了一声:“哎,客官您去吧。”

祁越被慕云思扯得踉踉跄跄莫名其妙,到了不远的树林中,他甩开慕云思的手:“说什么?”

周围树木高大,金黄的叶子看起来繁盛,又透出一股萧索。慕云思按着祁越的肩膀把他推到了一棵树旁,却又没说什么,只撑着树干兀自平息。

“怎么了?”祁越道,“我回去就去找琴,真的没有忘。”

“闭嘴,”慕云思按着额头,走到旁边一块青石旁,坐下来把引凰放在了膝上,“你问琴曲的事,我弹给你听,你想好了。”

毕竟喝酒太过明目张胆,能不能在自己喝醉前灌醉别人很没有把握,曲子就不一样了。祁越思虑着这一件大事,暂时把之前的顾虑扔到了考虑范围之外。他走过去,点了点头:“嗯。”

慕云思心情很不好,祁越这样信任地听他弹琴叫他心情更不好。忘忧与惊鸿是什么威力,更别说祁越还在认真地听。可这不是他想看见的,能叫祁越费尽心思的人不是他。

“不过就是遇见你比别人晚了,先来后到这么重要吗?”慕云思托着祁越的脸,轻声道。祁越像懵懂的孩童一样,听话地把脸凑了过来,轻轻地碰到慕云思的嘴唇。带着残留酒香的气息在呼吸间弥漫开来,即便知道是自欺欺人,慕云思也忍不住回应了过去。

这种事像上瘾一样,可慕云思始终清醒,适可而止地停住了。他不能容忍自己竟要跟别人去争抢,可又无法彻底地放下。他生来没屈就过。若是他想,千百种手段也有,他想得到什么也不是得不到,更别说是感情这种脆弱的东西。

祁越还一无所知地看着他。慕云思苦笑,低声道:“你怎么敢……”

琴曲顺畅地收尾,祁越没有完全学会,慕云思却不肯再教他了,倒是没再生气:“你只知道练剑,我自然是教不会你的。今日我不该在此停留,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

难道要拿一壶酒回去吗?祁越想。

“对了,”慕云思折返回来,“前些时候你问的人,他跟魔道什么关系?”

祁越停住胡思乱想:“怎么了?”

“与魔道扯上关系终究不好,我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正派人士又多迂腐。一两人之言,面对多数人总是无力,”慕云思话止于此。

祁越在山下不过一天,就回了山上。老板娘大方地给他打了一壶酒,溢出来才罢休。祁越抱着那一壶酒回去,心里既有做贼心虚的不安,又有故意找茬的张狂,实在一言难尽。

但他回去后,立马失望了——顾寒还没回来。挑衅对象不在,像一剑劈进了水里,叫祁越恨不得去砸墙发泄不满。

他的两个师兄师姐体会不到这等匪夷所思的心思,只为了祁越考虑,正苦口婆心劝他再乖乖把自己关回屋子里。

“再忍一忍,小师弟乖,”桑落落摸摸祁越的头发,“师兄这次回来肯定放你出来,你别惹他。师兄要是回来知道你这么不听话,再关你这么久,你怎么办?”

我为什么不能惹他?有本事关一辈子,祁越甩开桑落落的手,凛然地想。

“已经下山一次了,别闹脾气了,阿越。”唐昭也劝道,“之前受伤我们都很担心,本来门派事情杂,师兄心力交瘁,你就别让他cao心了。”

“……哦,”祁越前一刻的趾高气扬立马蔫了下去。他前所未有地窝囊憋屈,恹恹地滚回了“牢房”里,这已经是他没有尊严的底线,再自己锁上禁制绝无可能。

要是大师兄跟小师弟闹起来了,捎带着旁人也看不到好脸色,桑落落不想被殃及,贴心地帮祁越把门封上了禁制。

外头的光线在门缝中越来越窄,留下一线,又彻底地被门挡在外头,凭添出几分孤零零的凄凉。

等顾寒回来,不择手段也要灌醉他,祁越拎着桑落落重新给他捡回来的笔,一边笔走龙蛇一边冷酷地想。

顾寒回来后独自去了禁地。他在禁地里呆了半日,接着去给祁越开了门。祁越本来满肚子的积怨,看见顾寒的一刹那散成了一股意味不明的气,涨得他心里空洞洞的,又撑的难受。门外月光清亮,打在两人的衣裳上又凉又薄。

“要喝酒吗?”祁越没头没脑,尽量淡定地问。

顾寒有些讶然。

祁越打定了主意,也不解释,只说自己想说的:“我去拿。”

万山峰上从来没人喝酒,宁惜骨虽没要求过他们不能碰酒,但顾寒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喝酒。

两个人坐在房顶上,月色下的万山峰像蒙着一层薄纱,万籁俱寂。

“不难喝的,”祁越为了让顾寒相信,做示范似地喝了一口。顾寒只把酒杯放在手心里,好像心思根本不在这里。

祁越喝了两口,没什么感觉。他自觉能在醉倒之前停住,便没怎么太在意。“你一个人下山很久,”祁越道。

“应该告诉你出来的,是我疏忽,”顾寒道。

这句话一下子让祁越心里被轻轻地撞了下,他的不忿彻底不见了,都成了想控诉的委屈,但嘴上还要说:“没有关系。”

“以后有事情不要一个人去,”祁越撑着屋顶,认真地道。他眼神有些迷离,在月光下像一泓潋滟的泉水,一脸的郑重其事

顾寒被祁越看得心中一动,把酒杯放下:“喝醉了吗?”

“没有,”祁越果决地摇头,又对着顾寒举酒杯,“真的不难喝。”

他这样一口一口地喝,看在顾寒眼里像极了在借酒浇愁。顾寒从没见过祁越这个样子,难道自己不在山上的时候,祁越又跑出去遇见了什么?

“到底怎么了?”顾寒拉了把祁越的胳膊,没让他东倒西歪地委在一旁。

祁越顺着歪在了他肩膀上,又仰起脸看着顾寒:“你心里有什么?”

顾寒呼吸停滞了一瞬,被发现的慌乱掩盖在了镇定的表情下。他侧过身把祁越的身子扳正,让他坐好,不动声色地道:“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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