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听后沉默了几秒，才有些艰涩地开口：“你让我考虑考虑。”
他不想承认，晏明绪总是可以那么轻易地挑起他的情绪，但又能瞬间抚慰他的所有焦虑。他挫败的发现，无论两个人之间产生过多少隔阂，他潜意识里始终还是无比信任着晏明绪。
他深吸了口气，宽慰自己，有些事情接受就好，不必较真也不必钻牛角尖。不必逼着自己去和晏明绪老死不相往来，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点燃一支烟，靠在书桌前就那么想着。你看，晏明绪，我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做出一些选择，哪怕对象是你。
这些都是你教给我的。
李玄回到广西没多久，简隋英立刻打来了报喜的电话。
“没关系了，只是有了这些记录，李玉以后恐怕......”
李玄带着蓝牙耳机，一边敲字一边回复：“嗯，这是能预料到的。”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打个招呼。”
“你说。”
“我决定再给李玉一次机会。你还反对么？”
李玄轻笑了一声：“我反对有用么？”
简隋英在电话另一头嘿嘿一笑：“这倒是。只是你们家老爷子......”
“李玉这件事情对我们家打击也不小。我爸也能看开点了。只要李玉好好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简隋英也爽快道：“行，反正老李家还有你呢。”
李玄打字的动作顿住，半天没回话。
简隋英纳罕，问：“李玄？你还在吗？”
“哦，嗯。”他仰躺在办公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办公室桌面，“隋英，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和李玉的事情，我听他说了。为什么，你还选择原谅他？”
对方并没有立刻回答，像是思考了几秒，才缓慢又坚定地说：“因为我还爱他，这就够了。”
李玄不知道怎么和简隋英结束通话的，他的脑海里反复地循环着那句话“因为我还爱他”。爱他，所以选择追随自己的内心，所以选择原谅曾经彼此之间的伤害。
他爱晏明绪吗？这么多年一直忘不了，算是爱吗？可如果爱，为什么自己没有李玉那样的勇气把人追回来？他甚至连当着家人的面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弟弟比他勇敢。
敲门声恰时响起，李玄赶紧掐掉烟，说了声“进来”。
“李处，前几天的地震，改变了些地质结构，三年前的那起事故，失踪者找到尸体了。”
“哦，那我们去现场看看吧。”李玄说着就要拿起衣架上的外套。
“可是......”秘书面露难色，“京城来了人，把村子封锁了。”
“什么？什么人？”
“晏.....晏家人。”
李玄惊讶：“晏明绪？”
“不是，是晏小少爷。”
李玄皱眉，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联系晏明绪，去现场看看。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问秘书：“这件事你没告诉别人吧？”
“没有。”
“做得好。先别声张，我们去现场看看再说。”
第06章
李玄对晏明修最后的印象，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清瘦少年。孤傲的、淡漠的，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他从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穿着黑色的长风衣，站在废墟前的挺拔身影。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几个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员检查废墟，风衣下摆在风中小幅度地起伏着。
“李处长，你好你好。”
他身边的助理模样的人先看到了李玄，立刻上前握手。
“敝姓姜，单名一个皖字，李处叫我小姜就好。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还劳您特意跑一趟。”
“没关系，晏总不来我也是要来的。”李玄跟姜皖握过手后，就站在原地等着晏明修的动作。
僵持了几秒，姜皖干笑了一下，走到晏明修身边拉了拉他的胳膊：“明修，李处长来了。”
那人这才转身，跟晏明绪有六分相似的五官，只是看上去稚嫩柔和了一些。晏明绪的五官要更加锋利，衬托得整个人气场也更加的不怒自威。只是，晏明修脸上的表情让李玄感到震撼无比。从小这个孩子都是一副寡淡的模样，此时眼圈通红，头发凌乱的扫过眉峰，仿佛下一秒就能流下眼泪一样。
晏明修深吸了口气，款款朝着李玄走过去，伸出手：“李大哥，好久不见了。”
“李大哥”，而不是“李处”。既然对方都这么叫自己了，摆明了是要暗示自己顾及旧情，该管得管，不该管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行就好了。
“好久不见了。”李玄和晏明修握过手，对方手掌冰凉，李玄对上他无神的眼睛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要被他身上散发出的巨大的悲伤感染了。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晏明修再次转过身：“我哥现在应该在飞机上，等会儿就到了。李大哥，这次麻烦你了。”
李玄大概感觉到晏明修这几年出了什么事儿，两年前他在医院碰到过晏明修，那人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但是精神状况颓废的吓人。
姜皖担忧地看了晏明修一眼，转头陪笑到：“李处长，可以借一步说话吗？”
晏明绪当晚就到了村里。李玄给晏明修安排好了住处。晏明绪看得出来赶来的很匆忙，连行李箱都没有带。他进来的时候还是那张八百年不变的冰山脸，可李玄却在那人的眉宇间预感到了晏明绪即将爆发的怒气。
晏明修一直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好像透过那扇窗就能看到什么答案一样。
晏明绪看了晏明修一眼，怒火就立刻窜了上来，他指着晏明修厉声道：“你他妈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啊？！”
李玄站在晏明绪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晏明绪指尖都在颤抖着。
“我得找到他。”晏明修一晚上总算说了一句话，嗓音沙哑。
“好，我答应你会找到他，但你能不能别这么折磨自己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晏明修又不说话了。
晏明绪看他又摆出了拒绝沟通的样子，眼眶越来越红，一下子就想起了周翔刚出事的时候。这个从小就不哭的弟弟居然抱着自己把二十年所有的眼泪都要流尽一样。
愤怒渐渐被无力感代替，晏明绪纵使再神通广大，也不能做到起死回生。
他转过身，看向一脸震惊表情的李玄：“今晚麻烦你了，能让我和明修单独聊聊吗？”
李玄点点头：“我给你开了个房间，在隔壁，有些事情......”
“行，那你在隔壁房间等我吧，我马上过去。”
李玄走后，晏明绪坐到弟弟身边：“你告诉我，你还想做什么。我帮你，办完所有的事情，立马跟我回京城。”
“我要找到他。我要等他回来的。”
“他已经死了，你到底懂不懂。”
“他没死。哥，寂空大师说他没死，我也觉得他没死。不会是他，不会的。我......”
“你既然觉得他没死，你带着这些人来干什么？”
没人比晏明绪更清楚，这两年多晏明修是如何过的。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机械的养活自己，然后工作，做一个合格的晏家人。可是他的内里，一片荒芜。
晏明绪不想也不能让自己的弟弟被一个男人毁了。他不反对他包养演员，不反对他进入娱乐圈做那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可是他居然还没能走出那个人的y-in影。连带着晏明绪都绝望了。
“哥，对不起。”
“你可以闭嘴了。”
晏明绪站起身，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摊上你这么个弟弟，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晏明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说到底你自己根本没有自我调节，根本就没有求生欲。你任由自己陷进你所谓的那些你和那个谁，叫周翔的那个人的回忆里。什么离开他不能活，没有谁离不开谁。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就五年，总......”
“哥。”
晏明修打断他，那双s-hi漉漉的乌黑的眼睛仿佛黑曜石一般。晏明绪想要说下去的话也停止在嘴边，晏明修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看进他的心里。
“哥，你就没有爱过一个人么？爱到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爱到这辈子就非他不可么？”
晏明绪怔在原地。
晏明修的声音像一把匕首直直的c-h-a进了他的心脏。
爱过吗？
爱到，非他不可吗？
晏明绪在隔壁的房间里没有找到李玄。他的秘书告诉晏明绪，李玄刚才说去旅馆门口透透气去了。
夜凉如水。
旅馆门口有一棵高大的看上去很有年份的桉树。李玄就靠在树旁抽烟。
晏明绪觉得李玄其实是个心理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因为他发现李玄总是习惯x_ing的去寻找一个依靠点。在办公室里喜欢靠在书桌前，以前在两个人的公寓的时候，喜欢靠在落地窗上，高中篮球赛中场休息，席地而坐也要找个能倚靠的地方，找不到，就往晏明绪身上靠，别人看不出来，只有晏明绪知道那人身子的大半个重量都压在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