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李玄回头，看到了站在几米外的晏明绪。
“谈完了？”
晏明绪走到李玄身边，站定：“算是吧。”
“拗不过吧？”李玄缓缓吐出眼圈，晏明绪转头看着李玄淹没在夜色里的侧脸，觉得他说的那句话，带着些零星的笑意。
见晏明绪没回答，李玄继续道：“有时候咱俩挺像的。”
“你指哪方面？都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弟弟还都喜欢男人。”
“李玉喜欢男人？”晏明绪很是惊讶，声音也不自觉拔高了一个度。
李玄轻轻“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吗？”
晏明绪接过来，抖出一根烟夹在指尖。“我没想到。”
“嗯，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李玄拿出打火机给晏明绪把烟点上。
“总不会是简隋英吧。”李玉的案子晏明绪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简隋英的档案他也过了很多遍，此时脑子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
“还真是。”李玄耸耸肩，长叹一口气，“哎呀，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晏明绪被他的口气逗笑了：“你知道我弟弟在闹什么么？”
“他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出事儿了？”
“对，他两年前认识的一个男人。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跟那个人同居了一年多。”
李玄愣了下，说：“当时毕竟你在广西啊。”
“嗯。我家里人也不知道。直到那个男人跟着剧组进山遇到泥石流，我弟弟那天哭的跟个什么似的。”
李玄安静地听着。
晏明绪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停顿了会儿，又说，“广西的天气还是好，京城已经很多年看不到这么清楚的星星了。”
李玄也随着晏明绪的话抬起头：“嗯，我记得咱们小的时候还能看到来着。”
晏明绪轻笑：“哎，那时候你特别喜欢爬我们家房顶，为什么啊？”
不知道是山区里的风太温柔，还是两个人因为自家弟弟的事情有些同病相怜。柔软的情绪仿佛突然跃出海平面的朝阳，把以前曾经灰暗的记忆都照的温暖起来。
“我说我喜欢你们院里的红旗你信吗？”
“为什么？”
“觉得好看。从我家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那面红旗。京城时候天空还特别蓝呢，组合在一起就让我产生一种......怎么说呢？”李玄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似乎在找寻合适的词语。
“什么啊？英雄情怀？”
“哈哈，其实是这样的。”李玄朗声笑了两下，“小时候觉得我爷爷和我爸爸很厉害，我也一直很崇拜他们。做着对祖国有价值的工作，因为自己的付出，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哪怕再苦再累，或者受委屈。我觉得他们是很伟大的。”
晏明绪点点头：“看得出来。”
“什么？”
“看得出来你从小对你父亲的尊敬。像我们这种总惹祸的，每周都要挨上几顿打。”
“你那是傻。老挑战你爸的底线，有意思吗？明知道你爸是那么固执又有点一根筋的类型。”
“现在是看开了，小的时候他一镇压我，我就偏要起义看看。叛逆期不都是这么回事儿吗？”晏明绪好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开来。
“你这次怎么打算的？京城那边请假了？”
晏明绪吸了口烟，看着指尖有闪着暗光的烟灰落下。
“两边跑吧。臭小子，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晏明绪说完，两个人就安静下来。各自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思绪也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良久，李玄才打破了寂静。
“这次我弟弟的事情，还欠你一句谢谢。”
晏明绪立刻接话：“没什么，应该的。”
李玄点点头，把烟掐灭：“行，你早点休息吧。今天折腾的也够累的。”
他把手c-h-a进大衣口袋，慢慢转身想要回旅馆。“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
“李玄。”
“嗯？”
一阵晚风吹动着树叶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李玄转过身。
晏明绪看着李玄，那人好看的眼睛里落满了天上的星光。
“那天，我搬出去的那天......你说当这辈子都没认识过我。”晏明绪手握成拳，身体深处传来一股陌生的刺痛感，让他禁不住声音都轻了许多，“我想问问你......”
“那句话我收回。”李玄抢先说道。
“什么？”
“当时是我失态了。其实现在想想，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实在是没有必要。”
晏明绪在李玄的话里，慢慢皱起眉。
李玄想了下，说：“买卖不成情谊还在呢。何况咱们两家情况这么特殊。我们......就还是朋友吧。”
李玄放缓了呼吸，因为他发现自己稍稍喘息胸腔就痛得他有点支持不住。他尽量让自己听上去轻松，就像那天下午，晏明绪做的那样。
“李玄，我们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世界上每分每秒有多少喜欢产生，就有多少喜欢无疾而终。
风未停。
晏明绪握紧的拳头倏然松了，他深深的看着对面的人。
“嗯，我知道了。”
第07章
“李处，还是不吃。”
接到秘书电话的时候李玄正在和几个企业家做项目评估，他对几个人比了下手势，就出了会议室。
“明修现在什么状态？”
李玄会议室的门关好，走到安全通道的楼梯间。
“自从找到尸骨，一直把自己关在农舍里，不吃不喝。”
李玄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说：“行，我大概还有半小时结束。一结束我就过去。”
秘书如获大赦，“诶”了一声挂了电话。
相比起李玉，李玄算是见识了另外一种折腾哥哥的办法——不吃不喝。李玉是满世界到处乱跑，人都找不到。晏明修就安静在你眼前坐着，但好像直接设了结界隔离一切外在事物，拒绝任何交流。
他太阳x_u_e突突跳。
开完会，李玄立刻进了山。晏明绪今天去接他的师父，不在。晏小少爷更是没人敢去招惹了。
李玄在又一次试图沟通无果之后，不免想，这要是自己弟弟，就直接拎出来打一顿了。
晏明绪带来了一个和尚。李玄是第一次见晏明绪的师父。晏明绪只比自己长一岁，但是年纪轻轻能走到现在，除了家里的因素，晏明绪自己承受的压力也是可想而知。他倒是可以理解晏明绪的做法。
寂空大师独自进了农舍，晏明绪抬起手揉了揉眉心。
李玄看他眼窝发青，不自觉开口：“你这是多久没睡了。”
“一天多吧，不记得了。京城那边还有些工作。最近房地产的事情你知道吗？”
李玄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简隋英跟他交流过几次。
“形势是不太好啊，怎么了，谁投钱了？”
晏明绪手里把玩着手机：“还不是我妹妹找的那个花瓶，别提了，弟弟妹妹没一个省心的。”
李玄对晏明绪的直白感到有些惊讶。随后心里升起一股微妙的暧昧。就算不是恋人，曾经默契无间的老友，相隔多年再重逢，感情恢复可以说快速也能毫无障碍。就好比他和晏明绪两人高中时共同的学弟，也是好兄弟，高中毕业不顾家里反对直奔了部队的霍乔。中间两三年不见，三个人都忙，联系也少的可怜，可是霍乔第一次休假回家，什么废话客套话都不用多说，一场酒兄弟就能喝到天亮。
可是……
李玄看着身边正在给人回短信的男人，陷入沉思。
他和晏明绪做朋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来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友情什么时候悄然变质，大概一开始还是朋友时，他心里就对晏明绪感觉不同了。
非要硬生生的把友情爱情掰扯开，李玄想到这里，不知怎么心跳漏了一拍。
正在这时，寂空大师从农舍里出来了。晏明绪赶紧迎上去。
“师父，明修他怎么样了。”
“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
李玄有些疑惑，想这大师说的不是废话吗？可是晏明绪却愣住了，似乎在思考什么。
两个人送走了寂空大师，有个勤务兵就跑了过来。
“晏厅长，外面有个叫周翔的人，要见晏总。”
周翔？李玄愣住。里面的尸骨不是周翔的吗？他忽然想到了寂空大师的话，顿时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他刚想开口，被手机铃声打断了。是他的秘书让他回去处理事务。
晏明绪看出他的为难，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赶紧去忙吧，这段时间对妳来说很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