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by 菊文字(下)【完结】(17)

2019-06-08  作者|标签:


  陈母顿了顿,吞吞吐吐地说:“其实、要说事、是有那么一点,不过不大!”
  彦清也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陈母心中大喜,彦清心里果真还是惦记着她家建林的,这事还是有门,她故意吊着彦清的胃口说:“前两天,建林在家门口让人给打了。”
  “打了?!怎么会这样!严重吗?”彦清果真方寸大乱。
  陈母想是说严重还是不严重好呢,犹豫不定,只得说:“打得呃……还、还行吧。”又突然觉得被打的原因实在不光彩,怕日后彦清知道了生变故,临时又改口说,“没事,就是点小伤,已经好了。”
  “……那就好。”彦清也平静下来,毕竟在已经分手的前男友母亲面前表现得太过关心是不得体的。
  “小清啊,可能我说的有点突然,不过陈婶有什么就说什么了,我们一家现在觉得你真是不错……”她也有点张不开口,“我的意思你懂的。”
  “……”彦清其实真地不懂了。
  “之前陈婶有些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别在意啊……”
  “陈婶你怎么突然这样说……您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反倒是我让你们操了不少心,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建林可以重新按照你们希望的方式开始正常的人生,我衷心……”
  “哎呀小清啊,你就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这么着,电话说也不方便,我们一家等你回来,你回来的时候咱们娘俩当面谈。”
  “……陈婶,你如果这么说的话,我、我就不能回去见您了。”
  “你这是怎么说话的呢!哎呀!”她咬咬牙,“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家建林就是没出息地非你不行!离了你他连日子都过不上流了!那个没出息的!你如果不回来看着他……”
  陈京萍见老太太没几句话就交实底了抢过电话,笑说:“小清,我是萍姐。”
  “呃……萍姐你也在啊。”
  “啊,我的手机打国际长途便宜嘛。刚刚我妈说话太夸张了,建林没那么不堪。”她叹气,“不过呢,确实给他介绍多少对象他都心不在焉的。我也说句公道话,这个世界上还哪有像你对他那么体贴那么好的人呢,他的胃口是被你养叼了,结果现在标准太高了。”
  彦清的情绪又低沉下去,“说到底,还是我耽误了他……”
  “两个人的事倒谈不上谁耽误谁哈,不过你惯坏他是真的,搞得他现在……咳咳,不说那么多了,总之你要是心里还没别人,就考虑下和建林复合的事。他心里好像也装不下别人了。”
  “……唔……我记得我今晚好像吃药了……”彦清喃喃自语,“怎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说着啪地挂断电话,爬回去睡觉了。
  在彦清的经验里陈家人是不会在心里承认他接受他,当然也不会说出这样一番示弱甚至讨好的话来的。难怪他把这当成南柯一梦。
  第二天他忍不住把这梦说给景海鸥听了,但是他又犹豫地拿出自己的电话,上面显示一条短信,上面写着:“我们给你时间思考,陈家的大门永远随时为你敞开着。PS:好好玩。”
  彦清愁苦地说:“虽然觉得无论怎么都像是个梦,可是早上却看到了这个……”
  景海鸥认真地想了想说:“想要验证的话很简单,你打个电话给老陈不就知道了。”
  在景海鸥的怂恿下,彦清自从来后第一次主动给陈建林打了电话。
  景海鸥没有旁听,而是躲到另一边也打电话给国内自己的眼线朋友啥的,打探情况。
  等两边各自放下电话,彦清一脸风调雨顺地垂着眼说:“建林那边确实是被路过的小流氓给打了,(景海鸥:不是‘小流氓’吧,是‘疑似情敌’)现在的年轻人真可怕,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景海鸥= =:喂喂,不是没有理由吧!明明就是为了鸭子争风吃醋什么的。)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景海鸥:根本现在还是颗猪头样嘛!)……这么说昨天那个电话是真的?可是陈婶她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景海鸥:什么意思?当然是被老陈那惊世骇俗的事给逼急了。)”
  景海鸥对于事实的真相了然于胸,然而也没有予以指正,不动声色地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吧,希望你能回去和陈建林过日子。”
  彦清难以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她们、她们明明希望建林和一个女人过平常的日子。”
  “此一时彼一时。她们试过之后才发现错误地判断了形势,分开后过的不好的是她们家那个,所以才后悔了服软了架子也不要了。”
  “可、可是建林说他过的很好……”
  “就算是不好也无法对你说出口吧。他也是有自尊心的。他不可能说为了你苦闷,不能说为了你酗酒,不能说为了你滥、交,不能说为了你偷鸭不成蚀把米……”
  “什么?!他做了这些事情么!”
  “……呃,没有,我就打个比方。我是说,他家人既然都找到你头上摆明吃你棵回头草了,足以说明陈建林现在过的不好,如果好的话,她们就不会来了。”
  彦清一时担心了,纠结了,“那我该怎么办?我好容易才觉得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事情可以做,不只是爱一个人。”
  景海鸥一只手指挠挠脸颊,轻叹:“说的也是。你如果就这么被哄回去了,围着一个陈建林转来转去,怕将来还会空虚无聊地要死。”
  彼时,他们正坐在高原湖泊旁,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湖面上,反射出波光粼粼的光,仿佛对着一片黄金的迷惘。
  彦清的面前放着一副未竟的画,可以看出构图的雏形,正是面前这一片景色。
  景海鸥说:“你什么时候能画完?”
  “诶?……随时或者很久,说不好。”
  “那就等你画完这幅画再说吧。在此期间,你慢慢考虑。”叹气一声,低声自语,“我也要想想。”
  


66

66、那以后的生活15 ...


  彦清和景海鸥他们眼下住在离湖不远的小旅馆里。晨曦里睁开眼就看见墙上壁纸斑驳,上面还纵横着一些黄褐色的水渍,整个房间都是卫生间散发出来的淡淡骚臭味道,即使过了一晚鼻子还是能闻出来;静谧中卫生间里的水龙头滴滴答答的声音分外清晰;早上放水,一股红锈色的液体从水龙头里冲出来,镜子上总像蒙了一层灰,右下角还缺了一小块,镜子里映出的人影也是灰暗模糊;随便洗了把脸,一把拉开百叶窗,阳光普照,打开门走到阳台上,下面早市的人声喧扰,古老的印第安人世代在湖畔生活;不远处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湖,对岸是褐色的裸石山。和房间里的晦暗糟糕不同,阳光下所有的霉味都很快蒸发掉了——这里可是海拔两千五百米,离太阳更近的地方。
  彦清站在阳台上面朝大湖春暖花开着,被开门声打扰,回过头景海鸥带了早餐回来——一些好像是玉米饼中间夹了些汤汤水水的东西,这一阵子他们几乎只能吃到这个。好像在这里玉米饼是万能的,能包住不管什么馅料,口感越吃越可怕。于是昨天彦清忍不住提出说想吃点不一样的,结果早餐又见这个,他垮下脸,嘟囔:“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不用看到这个东西。”
  景海鸥说:“当然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这个可是我刚才在五十公里外的城里一家中华餐馆里买新鲜的带回来的,是春卷。”
  “……我拒绝承认这个是春卷。”
  景海鸥意外地对食物并不挑剔,洗了手就过来抓着吃。
  彦清看了看他,也用手抓过一个吃起来,随口问:“你昨晚是和那个军官约会去了吗?”
  景海鸥嚼着春卷,腮帮子一鼓一鼓地说:“没有,就是去酒馆里喝了几杯。”
  “然后?”
  “然后我们就驱车去中华餐馆了啊。这不都还有点热乎着呢吗。”
  “喝了一夜的酒,然后开车去一百里外的地方买早餐么,你这……算是醉驾吧?太危险了。”
  景海鸥摆摆手,“这里又不是在国内,再说就算是国内,军车也是免检的吧。何况这里还是军政府当权的地区,你完全不用担心。”
  彦清还是有点担心的,“我觉得这里除了吃的不好,住的不好之外,一切都挺好。不过如果你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们还是走吧,我听说这里的军官都挺不好惹的。”
  “嘻嘻,我也觉得不错啊,这里的土著印第安大部分都像山地矮脚马一样的体型,没什么看头,只有部队里的军官是西裔,身材高大,五官立体,交几个国际友人又没什么。”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你是在玩火。”
  景海鸥噗了,“你不会真以为我跟那些当兵的怎么样了吧?我真的没有,你看我像那么随便的人吗?”
  彦清点点头,“嗯。”
  “你!——好吧,至少我昨晚没做什么。”
  彦清还是用怀疑和担心的眼神看待他。
  景海鸥耐心地摆事实讲道理,“你看,我刚刚是走着进来的吧,而且你看我抬腿、蹦跳、就算是劈个叉也没事吧。”他来回走了两步,“我要是昨晚干了什么,你说我现在还能吃得下吗?他们可是好几个人啊!我也有了点年纪的人了,那么需要体力的事情有点勉强了,我们其实就是一起喝酒,吹牛,顺便在那边的军官俱乐部看了场脱衣舞秀,挺没意思的,花钱看女人脱。”
  “……好几个么?”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什、么、也、没、干!”
  “好吧,我相信你……那你能保证以后也不干吗?”
  “……我为什么要向你下这种保证?”
  “那我们还是走吧。”
  “好好!”他举手投降,“我保证,我在这次旅行结束前为止是不会和此地的军人干啥的,你满意了?否则让我屁股开花。”
  彦清= =:“结果没差吧。”
  景海鸥嬉皮笑脸说:“开玩笑的,我保证不会乱来的。”
  彦清于是又纠结了,“那你岂不是很没乐趣了?”
  “你!好吧,其实我也想到这一点,我其实挺想去里约,喝喝那里的咖啡啊、看看桑巴啊、美女啊……”
  “你看美女干什么?”
  “听说很出名,不要被自己的GAY身份给限制住了,那样和偏见的异性恋有什么差别,好看的东西是不分性别的。”
  “我们要去巴西吗?”
  “不是我们,是我。我觉得你挺喜欢这里的,何况你还在画画。而我则更向往热情一点的地方。所以我们不如分头行事,你留在这里,我去里约玩几天,然后我们会合,你觉得怎样?”
  “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呃……这是我的台词吧!”
  “那我没问题。其实和你一起的话,每天都担心你夜里偷偷溜出去遇到不测什么的,睡不好。”
  “你那是强迫症好不好!我能出什么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好不好!”
  “是说不好的事情就不去做吗?”
  “不。是说只和看上去可靠的人做。”
  彦清就有点没办法地低头吃“春卷”,“其实我觉得你和晋波挺合适的。”他一边吃一边说。
  “我和他?!你哪只眼睛看见合适了?!”
  “两只眼睛。那你觉得你们俩哪里不合适?”
  “他总是惦记着和比我更年轻的男孩XO!”
  “呃,我觉得你也是。所以你们才合适。”
  “那怎么一样!我是被他给气得!”
  “……我觉得如果没有他你会玩得更凶。”
  “那倒是,有时候一想起他就觉得没心情,他毁了我不少美好的夜晚。”
  “原来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还经常不自觉地拿他出来比么。”
  “你!……看来你一个人留下真的是没问题了。那我下午就搭军政府的车走了。”
  


67

67、那以后的生活16 ...


  他们来到中南美之前并没有做很周密的计划,这次旅行从墨西哥开始,一路向南,彦清和景海鸥饱览了旅游指南上罗列的“关于南美洲不可不去的X个地方”,加勒比海、月亮神庙、印加古城等等,走马观花。当他们路过了这个仍未落入国内各大旅行社重点规划路线上的湖畔小镇的时候,彦清立刻被吸引了,临时决定多呆些日子。真正留下来,他们就发现为什么国内大规模的旅行团不来此地了——这里最好的建筑是军官俱乐部,一半的人口是军人,连个两星级的酒店就没有。看来当地政府也不打算把这个军事要塞开发出来给大量外国游客进出。
  陈家人的那通电话打破了好容易建立起来的生活节奏,彦清的心开始动摇。
  自己离开后陈建林并不如自己想的那样过的好,他放心不下,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拿起电话,可是一次又一次地放下,彦清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做什么,难道就那样买张回国的机票,下了飞机陈建林等在那里,然后和他相逢一笑泯恩仇,夫夫双双把家还?
  不,这个不是他想要的,这样想就让他觉得有点愁云惨淡的,从前生活的失败他并未归咎到陈建林身上,实际上他认为自己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可是若要他现在回到从前的生活中,他怕自己并未做好那样的准备,迎接那样的挑战。
  可是难道就此相忘江湖了吗?
  只要想到一个事实,彦清的心就纠结在痛心和……一点点庆幸之间——陈建林离了自己过的并不好。
  好吧,事到如今,他还是卑鄙的,自私的,以自己的感受为第一位的。他历来如此,即使良心上过不去吃了自己的苦头也学不乖。
  他觉得自己无法放下那样生活无着落的陈建林的。
  陈建林是个好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对待……可是这个时候站出来的那个一定是自己吗?……为什么不是自己呢?……好吧,也许会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物出现,只是暂时……那么如果这样的人不存在怎么办?难道要把建林委托给一个面目模糊的不定代词吗?……呃,可是又一想……
  他就像揪花少年一样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
  好在此地景色怡人,自由一番人间大美,拿起画笔让彦清平静许多,他一点一点地在那副未竟的画布上工作,不知不觉心思沉淀下来。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不要再想了,把一切交给时间,到必须做决定的时候再决定也不迟,在那之前,他的任务大概就是伴着这岁月的安好,修身养性。
  出来的这几个月,他开始学会用另一种眼光看待世界。以前坐井观天,坐困愁城,眼睛只看得见陈建林和他构建的那一小方天地,从他的城堡搭建起来的那一天开始,他的茧就织成,然后他的世界和宇宙的膨胀呈相反态地收缩,外面的世界一点点消失,他一点点封闭了自己,最后连陈建林也被排除在外,他在一个人的炼狱里苦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自怨自艾。最后的最后,只有崩溃。
  他毕竟还是幸运的,每天当他在比天还蓝的湖畔对着画里画外的风景时,他一而再地认识到这一点。
  他崩溃过,然而那之后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破不立,他从自己的茧里面抽离,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许没那么高明,只是离开一点点距离和一点点的时间,他再回头看,真的觉得既没必要又值得庆幸。世界可以很大很大,而自己本就很小很小。
  世间万物,无论什么都是有规律可循、有节奏可以倾听的,天行健地势坤,宇宙有成住坏灭,月有阴晴圆缺,天人有大小五衰,花开刹那的惊艳、一粒沙里的天堂……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彦清不知道该如何概括,勉强地说就是——无论什么只要找到自己生命的韵律,都可以很美!所谓格物而致知,从自己狭隘的世界中抽身而出,反而可以看到更多。
  现在他所希望的是自己能活出自己的节奏来,不同与别人的,不同于以往彦清的。
  从今天起,细心地观察生活,耐心地观察自己,以另外的方式对自己好一点,宽容一点,由己及人,有时候放过自己就是放过他人。
  从今天起,认真对待生活,糊涂对待人生,不是所有的人生都需要意义,就像不是所有的进食都是因为饥饿——也可以因为很馋。同理可证,不是所有的爱情都需要纠结。
  从今天起,不和别人过不去,不和自己过不去,不和历史过不去。
  ——当然,这是理想的状态,彦清觉得,如果他能做到以上的话,也就圆满了。
  只是现在的他自知还未满,不满怎么办?……好像也不能怎么办,顺其自然吧。
  想陈建林的话怎么办?……想就想吧,之前被冷漠对待的思念开始脱缰,信马由缰地想着想着也许就忘了……最重要是不能逼自己太狠。
  忘不了还想给他打电话,想听他的声音怎么办?……那就打电话过去吧,只是不能直接说自己想听他的声音了,那多不好意思……
  好吧,至少,他正一点点地学着不钻牛角尖什么的。
  陈建林也不知不觉在电话里变得聒噪起来,罗里啰嗦地控诉着生活的不容易,以往和女人的不顺利,工作上的压力……这次换彦清开导他,安慰他。
  他发现电话那边的陈建林其实都没怎么改变,好像十几岁时那样率直,像二十几岁时那样信赖着他,久违的感觉——说实话,不赖。
  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为什么只有在离开后才注意到这些呢?那些在指缝间如漏沙般流逝的幸福感,太想抓住了,反而越快地丢失。
  日子就这样在一天天心灵和现世的修行中度过。
  高原更加稀薄透明的空气挡不住浓烈的阳光,彦清眯着眼看这渐渐接近完成的画作,那山,那水,那天……然而,总觉得似乎缺了点什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他闭上眼,将眼前的景色在心底默一默,一个和实景不同的存在渐渐明了起来,原来是这样,自己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
  等到这幅令他满意的作品完成的那一天,彦清终于忍不住给陈建林打了个电话。
  他告诉他,自己要送他一个礼物,一幅画,打算把画邮寄回去,只是不知道画和他本人哪个先回去。
  “你的意思是……”陈建林有点反应不过来地说。
  彦清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姿态说:“我说,我要回去了。”
  陈建林有点愣愣地点头说:“好,你回来,我去接你。”
  “好,到时候见。”彦清挂掉电话,收拾画具,淡定地离开湖畔,嘴角不知觉地微微扬起。
  让他喜悦的不仅仅是对待感情的豁然开朗,还因为他父亲的一通电话。
  
  彦蕴城突然和他联系,彦清以为是因为彦予的婚礼,或者经济上又出现了什么问题,可是父亲只是询问了他在外的生活还有归期。
  彦清觉得父亲大概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请求不好开口,然而在撂下电话之前,老人很突然地说:“如果……在外面累了,就早点回家吧。”
  “啊?”彦清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让他回家?回什么家?和谁的家?
  彦蕴城口气很硬地说:“啊什么!听说南美那边生活条件很艰苦,你一住几个月病了的话难道要我们当老的去照顾你?出门在外不是那么容易的,散散心可以,散完了就早点回来吧。你走得再远,最后不还是要回到自己家来。”当老子的不习惯也不会对儿子说出更温情的话了,可是那个意思已经传达出来,一个“家”字让彦清的心一时五味陈杂。
  “爸……”彦清又惯性地压抑住自己的感情,沉默起来。
  那边也沉默,父子俩都是不容易外露的性格。
  突然电话易主,那边李老师的声音传过来,很大声热情地说:“小清啊,早点回来吧,回来家里有你住的地方。那不是那什么,彦予结了婚,搬进新房子去了,我把他那间房收拾出来,你回来就住进去,现成的。”
  彦清捏着电话,“那、如果彦予回来住哪?”他说完就想收回去,怎么这个时候冷情地还想到这样细枝末节的问题。
  李老师笑着说:“那小子回来就让他住沙发!”
  “……谢谢。”
  李老师呵呵笑了,“你这孩子,谢什么呢,一家人不就是这样,再争再吵再有矛盾,回过头还是自家人最亲。一家人抱团过日子,有困难就彼此拉拔一把,全都好那才叫好。我和你爸,还有小予,还有他媳妇都等你回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
  “……好,我回去。”眼泪落下来。
  亲情最终融化了他心里最后的坚冰,让他暴露出最柔软的姿态。
  当一个人在心里觉得拥有一个无论何时都可以回去的地方,那么他反而可以走得更远。
  是亲人远隔千山万水的呼唤让他最终下定决心转身面对。
  
  当然大洋彼岸的陈建林并不知道这个中的原委,他只知道,彦清说他要回来了。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呀呼呀呼地跳了几下,他觉得刚才那个不是错觉,彦清那个意思好像不止是说会回国回到这个城市那么简单,他大概也许八成是说要回到他的生活里,回到他身边来!
  他开心得眼泪都要掉下来,果真,不管什么样的人生都不应该总是阴雨绵绵的,不定什么时候金手指一开,哟!了不得了!
  天晴了,雪停了,他觉得他又行了!
  
  然而,他忘记了,所谓人生啊,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你以为怎样就是怎样,而是它是怎样就怎样,由不得人。
  两天后,南美某国发生军事政变,朝野多方打成一团,各政党都有自己的军事武装拥趸,全国戒严,接下来不知是怎样的内战混乱。
  而从那时起彦清的电话就打不通了,他再没了消息。


68

68、那以后的生活17 ...


  正在巴西逍遥自在的景海鸥最早得到这消息,他立刻放下手边的一切设法前往那个目前每个人都不想去的地方。
  在路上他不一再向陈建林保证自己会找到彦清,会把他带回来。
  陈建林是很像本人飞到这边来,景海鸥和他讲道理:“你来了能做什么?你有这边的朋友?”
  “没有,不过我觉得这个时候……”
  “你要怎么样随你,不过我劝你不要这个时候来添乱。去找晋波,他和这边的人做过生意,也许有办法。我要挂了。”景海鸥马上要和海关的人交涉没时间和他说那么多。
  “实际上,晋波也很担心你的安全,没准也要去……”
  “什么?!你们是要组团来玩吗!好了,我会和他说,你听我的就不要乱走。”
  “你能找到他吗?”
  景海鸥不是不理解他的担心,可是这个时候谁都着急,谁也不能保证什么,只得耐心安抚说:“我正要去找他的路上。好了,我真的药挂了,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的。”
  放下电话他立刻就拨通了晋波的号码,“听说你想来这边?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这里很危险,不是值得你这种大老板来犯险。”
  晋波沉稳的声音传过来,“现在国内到那边的所有航班已经取消了。”他不说自己想不想去,有没有打算去,他只是简单地说没有交通工具,这个男人很狡猾。
  景海鸥就有点恼羞成怒,啪地关掉电话。
  就在他气息还没平复的时候,晋波又打过来,景海鸥接起来就吼:“你想来的话可以自己去包机!去买飞机!买航空公司!怕死不想来就滚远点别烦我!”
  晋波还是很平静地说:“你希望我过去吗?其实我可以先飞别的国家再做打算。我已经让人去买机票了。”
  景海鸥就有点给噎住了,讪讪地说:“谁稀罕你过来,”他咳了咳,“你别过来,我反正已经在战乱国了。”
  晋波这才有点波动,“什么?!不是让你不要入境么!”
  “那彦清怎么办?”
  “他不是你的责任……”
  “他是我的朋友。”景海鸥说的斩钉截铁。
  晋波按住太阳穴,头疼地想,是了,景海鸥就是这样的人,平时超级不靠谱,用到他的时候却超级能靠得住。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要信任他的能力呢?
  无可奈何地叹气,“那么你……要注意安全,如果你也失踪的话……我一定会过去找你的。”
  景海鸥想这个人怎么做生意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于是没好气地说:“你就咒我吧!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是不是特解脱?”
  “……应该是吧。”晋波皱眉。
  景海鸥大怒,又想摔电话,不过在那之前,晋波补充了句,“不过如果只有那样才能解脱的话,那我宁愿不解脱,就和你这么熬着算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以后再说。”
  景海鸥又有点讪讪的了,嘟囔一句:“我和你有什么好说的。”
  
  景海鸥坐在某国记者的车子里,路上不时有一群群难民大包小裹举家向他们来的方向避难而去,那些当地难民看他们的眼神就像看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一样。
  半天后经过了一堆不算繁琐然而很严厉的检查,他们一行终于进入这个战乱的国度,车子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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