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倾余生 作者:总有刁民想害朕(上)【完结】(73)

2019-06-11  作者|标签:总有刁民想害朕

  梅长苏不能当众公然抗旨,只好抿紧了嘴唇默默退回去,将满腹劝说的话暂时咽下——但若是萧景琰真的一意孤行要下什么罪己诏,他哪怕拼着落个御前失仪大不敬的口实,也定要劝得他收回成命。

  贺岷没料到皇上竟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头上,而且开口就是罪己诏,愣了片刻后有些讷讷:“陛下胸襟磊落,微臣佩服。但也……不至于要下罪己诏。”

  他顿了顿,重又镇定下来:“只要陛下今后与苏大人恪守君臣界线,不再无故留苏大人在宫中夜宿,流言自能不攻而破。苏大人经此一役,亦当常内自省为臣之道——若陛下所命有违理违制之处,我们做臣子的便该直言劝谏,岂可一味逢迎?”

  他这话说得已十分不客气,几乎等同于指着梅长苏鼻子教训了。在场的朝臣内侍们无不心惊——这五品的小中丞莫不是读书读傻了?陛下都已自承己过,你还不见好就收,还敢教训苏大人?没见陛下为了护着他宁愿下诏罪己吗?要是陛下忍无可忍翻了脸,你恐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啊!

  梅长苏已在心中翻了无数个白眼,恨不得伸手捂住这愣子的嘴——难怪萧景琰欣赏他,这种一张嘴就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得罪一遍的能耐跟当年的靖王爷简直一脉相承。

  他这时已压根不在意贺岷说他什么了,他只盼萧景琰能顺坡而下,随口应了贺岷所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内心深处他也知道,会这么做的就不是萧景琰了。

  “这个朕却做不到,”萧景琰果然直截了当地对贺岷道,“因为苏哲不但是朕的臣子,也是朕倾心相爱之人。”

  他此言一出,殿中霎时一片死寂。贺岷嘴巴半张,似是全然不知该怎么对答。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都想从对方的眼神表情中确认自己没听错。

  蒙挚和列战英亦是惊愕对望,又齐齐转头去看梅长苏,而后者望着那刚刚语出惊人的国君,满面无奈与不赞同,眉梢眼角皆是忧色。

  萧景琰不理众人如何反应,也不去看梅长苏,径自接着说下去:“苏哲入朝后大小功绩无数,乃是大梁的肱骨之臣,诸位但凡有脑子的都该知道,他绝不是什么以色侍君媚上邀宠之人。朕也不是喜好男色,对他一时兴起,他哪怕此刻就变得又老又丑,朕一样非他不可,此生不渝。”

  被点了哑x_u_e般的群臣终于漾出了嘤嘤嗡嗡的议论声。无数道目光在今上和中书令之间转来转去。

  列战英几乎想要出班欢呼雀跃,蒙挚努力绷着脸,可嘴角却不听使唤地非要翘起来。蔡荃用手指偷偷捅站在他前头的沈追的后腰,一肚子疑问和领悟等不及找人分享;沈追却顾不上回头和他说话,面上两缕胡须微微颤动着,脑子里却突兀的回忆起当年萧景琰带他们去苏宅结识梅长苏的情景。

  ——那个时候陛下不高兴他们拿卷宗给苏先生看,不高兴他们留在苏宅用饭,果然压根不是顾忌什么,就是单纯的怕累着苏先生啊……

  梅长苏低下头,只觉脸皮烫得脑袋都晕了。他就知道这蛮牛今天不对劲……可就算要坦承两人的关系,也不用当着文武百官说、说什么非他不可此生不渝啊!

  “咳!”重重一声咳嗽,众人循声看过去,发现贺岷站得更直了,昂首挺胸地开口:“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陛下说与苏大人真心相爱,可且不说两人都是男子,不合天地y-in阳之道,只说一未拜过天地,二未祭过宗祠,无媒无聘,是为苟且。一国之君与朝廷重臣若将此苟且视作理所当然,则四维何张?”

  “陛下若真的爱重苏大人,就更该发乎情而止乎礼。若是不顾物议一意孤行……陛下,臣恐怕,汉哀帝与董贤,便是前车之鉴啊!”

  他一边说,整个大殿一边慢慢安静下来。及至他最后一句说完,好几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皆是平日与他交好的同僚——

  “贺岷!”

  “中丞慎言!”

  御史大夫是前朝萧选时就上任的老臣,这时踉跄出班,伏地颤声:“陛下息怒!贺岷他年轻莽撞,并非有意对陛下不敬!”又侧头低声喝道:“贺岷!还不跪下?!陛下的私事自有陛下圣裁,你怎么敢胡言乱语冒犯!”

  贺岷依言跪下,脖子却依旧梗着:“大人,这怎么是陛下私事?苏大人他明明是朝廷册封、领过文牒印信的命官。御史监察百僚,执宪奉法,苏大人有言行不当有违臣纲之处,我等自当纠而正之。”他眼望高处神色难辨的萧景琰,声音放低了些,“或者陛下去了苏大人职位,将其纳入后宫——陛下后宫中事,只要不动摇朝纲国本,我等外臣自然不再参言。”

  “你……!”御史大夫见他如此不识好歹,捂着胸口险些厥过去。

  殿中与梅长苏交好的,对萧景琰格外敬重佩服的,此刻都禁不住恼怒——就算是直言进谏,说辞未免也太过了。苏大人和你有什么私怨,竟如此咄咄相逼,非要断了他的仕途不可?

  其余人则不免有些不解——瞧贺岷这不依不饶仿佛不惹怒萧景琰不罢休的架势,不像是进谏,倒像是作死。

  可最叫人吃惊的是,萧景琰竟仍然没有动怒。虽然站得近眼神好些的臣子可以隐隐看到他面沉似水,绝不是和颜悦色的模样,可他的声音仍是十分平和:

  “两位都平身吧。贺岷的话虽不大中听,道理却正。”

  “给朕三天时间。三天后,朕会给你,给殿上众卿,给天下百姓,一个名正言顺的交代。”

  说完不再看任何人,踏下玉阶转身大步离去。

  

  

  5.

  萧景琰走得毅然决然,梅长苏一句“陛下”来不及出口,便被唱礼内侍拖长的调子堵了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从没哪一次退朝退得如此犹豫不决。

  可皇上都走了,大家傻站着也不是事,互相大眼瞪小眼瞪了片刻之后,还是依序退出。

  武英殿外灿烂明媚的阳光照得汉白玉阶闪闪发光,夏天是真的来了。

  贺岷踏下玉阶,举目四顾,见同僚们早已三三两两集结成堆,寻着有树荫或墙垣遮挡阳光的地方朝外走,想必都在议论着今日朝上的惊人之事。

  可是没人朝他身旁凑,没人和他哪怕说一句半句告辞的客套话。

  贺岷苦笑,这结果他倒是早有预见——且不论他刚才对今上大不敬的言语,光是苏哲就不是他得罪得起的。现在拥护爱戴苏哲的同僚们必定对他切齿痛恨,其他人未免引火烧身自然也要躲着他。

  他脾气孤拐,不擅交际逢迎,在朝堂中本就没几个朋友。而此刻称得上他朋友、方才在朝堂上出声制止他的那几位,大概因为不明白他这番失心疯般的作为,和他实在已无话好说,在经过他身旁时都只摇头叹息着走远了。有一个还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意思约莫是叫他好自为之。

  他将目光转向前面不远处的苏哲。苏哲不像他这么孤单寂寞,身边已围了好几个人,其中包括禁军蒙大统领、巡防营列都统、还有刚才第一个跳起来反驳自己的那位都尉。几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列都统忽然回头看向他——虽然隔着十多丈压根看不清,但贺岷还是直觉他一定在瞪自己。

  能让脾气出了名的老实温厚、朝中人缘出了名的好的列都统都深恶痛绝,自己也算是本朝第一人了。

  贺岷自嘲的叹息着,回头再看一眼武英殿,慢慢向宫门外走去。

  可能并没几个同僚知道,贺岷是由元祐六年春闱入仕的。彼时他已在京城呆了六年,参加过两次会试,均已名落孙山告终。并非他才学不足,而是他一无银钱二无靠山,当时的太子和誉王选出的考官如何肯搭理他?

  直到元祐六年,太子被废,誉王幽闭,那个一直在军中的靖王殿下上位定夺主考官。

  贺岷当时并没抱多大希望,因为在京城碰壁这些年,他已认定天下乌鸦一般黑。誉王和太子为了党争可以把恩科搅得一团糟,这个靖王刚刚得势,又岂有不大肆扶植自己势力的道理。

  他甚至已经决定待这次恩科放榜之后就带着结发妻子回老家去,不再让她受自己所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过得朝不保夕。

  谁知这一次他竟高中了。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来到他租住的破烂小院时,他几乎以为是谁穷极无聊和他开得玩笑。

  四月殿试后他入朝做了工部都事,人生从此柳暗花明。

  他本来以为自己最该感念的人是主考程阁老,后来才慢慢在同僚们或明或暗的议论中明白,选程知忌为主考,殿试点出若干毫无背景靠山的寒门士子,让这一年的春闱成为许多年来最干净公平的一次科考的,其实是七皇子靖王。

  再后来靖王被封为太子,掌政监国,翻赤焰冤案,领着大梁打赢了那几乎不可能赢的背腹受敌的战争,登基,称帝。

  贺岷一边耳闻着许多关于他的传奇般的往事,一边眼见着他励精图治,整饬朝堂。如清风荡开水面上漂浮的污垢浊腻,露出本该有的海清河晏来。

  贺岷自问是个倔强固执,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也觉比起这位殿下来,似乎差得还远。

  自己不过碰了几次壁,熬了几年清贫的日子就觉得忍无可忍,当年的靖王南征北战,可是时时都拿命在拼啊。

  他一个文臣,从未见识过战场的惨烈,可他不止一次听曾经在靖王麾下的武将们骄傲的炫耀“我们殿下”或“陛下”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流过的血。他们津津乐道他的身先士卒,他的勇武无双,可贺岷熟读经史,纵然不屑但并非全然不懂那些所谓的权术——萧景琰在战场上屡屡遇险受伤流血,可仍然被屡屡派出,恐怕只能说明他不单是不受宠那么简单。他的君父大概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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