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慕江湖————春从春游【完结】(22)

2019-06-11  作者|标签:春从春游


  莫问天忽然记起自己暗施偷袭的那一次。并不是真的想取他性命,当时明明只轻轻的一掌,那人却似受了很重的伤,身下都是血泊,也许在自己落荒而逃的时候,那人便已丧生了吧?否则的话,怎麽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一想到那人死了,心竟忍不住一阵刺痛,但莫问天没有勇气回去确认,也没有脸回去。
  许久以後,莫问天才知道被他盗走的离魂刀是怎样一口旷世神兵:它杀人不见血,是因刀身本就由鲜血融铸而成,触血则利;它辅以离魂刀法,助他无敌天下,不可不谓居功至伟。渐渐的,他忘却了曾经的愧欠与不安,习惯於坐享武林豪杰的威名……直到青云堡的辉煌止於那次震惊世人的青原之战。
  对每一个青云堡的弟子而言,青原之战都是一次莫大的屈辱,对莫问天来说更是如此。在那场对决中,他的亲子莫龙吟把离魂刀输给了一个年纪轻轻的江湖後辈,同时输掉的,除了青云堡漠北名门的威信,还有他心中仅存的最後一点羁绊……无论如何,离魂刀是维系那段过去的唯一凭证,他不愿失去、也不能失去──而四年一次的刀剑盛会是最好的机会。
  路远平原是受命要设法夺取离魂刀,不料离魂刀竟在大会上意外失落,不久便传出路远平在寒剑山庄暴毙的噩耗。尽管对方表示这是一场意外,并应允可以答应青云堡合理范围内的任何请求,但同行的青云堡弟子仍是极端忿慨,当日即带著路远平的遗体愤而离席,舆会的各路英杰也纷纷辞行离去,由此埋下了冲突的隐患,也为日後青云堡讨伐寒剑山庄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莫问天自卸位後已多年不理俗务,这回不惜再次披挂上马,以誓讨公理为名,整顿人马朝皇城大举进发。
  恨秋雁年年,长空澹澹,事往情留。笳鼓动高秋。
  
  什麽是祸不单行?对此刻的沐惜追而言,下落不明的离魂刀固然是心头重结,然较之青云堡声势浩荡的远征讨伐,二者孰轻孰重,自是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寒剑山庄上上下下部属近千,但城中精锐不足一半。身为山庄总管,在庄主行踪不明的危急情况下,如何把损失降至最低成了沐惜追著重考虑的当务之急。
  梅开满庭的冬日午後,沐惜追在大堂与老乐师商讨细琐,末了忧心道:“无论如何,请乐师务必在半个月内找回庄主,再迟下去,恐怕惜追也无力回天了。”
  “老身明白,但留下沐总管孤身在此……唉,此番迎战凶险万分,老身实在放心不下。”
  “乐师多虑了。对惜追而言,庄内有侍卫统领沈云坐镇,还有精锐百十,於心足矣,至少拖战半月不成问题,不过寻找庄主一事,就有劳乐师费心了。”
  老乐师点了点头,忽地自袖间掏出一个锦囊递与沐惜追道:“若是老身赶不及回来,沐总管就打开这个锦囊,或许有所助益。”
  “乐师这是何意?”
  “总之沐总管记住,若非迫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打开,等老身回来自会向你解释清楚。”
  沐惜追收了锦囊,按下心中困惑颔首道:“嗯,惜追自当谨记。”
  “事不宜迟,老身这就告辞了。”
  “去吧。”
  老乐师前脚方踏出厅堂,後脚立刻就有人急急忙忙奔了进来。
  “不好了沐总管!”
  沐惜追见来人是被自己派去客苑守顾的侍卫之一,心中顿如明镜:“是不是前辈为难你们了?”
  “雪见愁嫌闷,直说要离开山庄,都快走到中庭了,我看他们几个实在是拦不住,这才赶来回禀,沐总管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这……好吧,带路。”
  对於惹怒雪见愁会有什麽样的後果,沐惜追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当雪见愁随手拔出一个侍卫的佩剑并将之架在他的脖颈上时,沐惜追只是悠然用食指搭住冰冷的剑刃,轻轻一推道:“三十年的窖藏女儿红,前辈可有兴趣?”
  果然,雪见愁的面色瞬间一变,冷哼道:“算你识相!”语罢顺手把剑一丢,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方向走了。
  “沐总管……”侍卫们低眉垂首的站成一列,面色犹带几分无奈。
  沐惜追微微颔首,示意其中一人将被抢去的配剑拾起,莞尔道:“方才辛苦了,你们做得很好,接下来不用守著了,去找沈云领赏吧,就说是我吩咐的。”
  “多谢沐总管!”
  见侍卫们离去时个个面露喜色,似是巴不得不要这份苦差,沐惜追顿感哭笑不得,转念思及大敌当前,一会儿自己还要费心应对个性比敌人更加难以捉摸的前辈,不由得一阵无力。


【倾慕江湖】第十九章 一醉至死方休

  在大多时候,雪见愁是个率性的人。但更多时候,抛诸世外先天的形象不谈,所谓的率性往往会演变为一种极端的任性。雪见愁喜欢饮酒,却不甚喜欢醉酒的感觉,这种矛盾就像理性告诉他要适可而止,事实上他正沈醉其中不可自拔。
  三十年的窖藏美酒後劲十足。柔云遮过窗棱,斜阳西坠,映照玉人醉颜色酩酊。
  沐惜追见雪见愁有些不胜酒力了,心下想著要去找沈云共商退敌之计,便不动声色的软言劝道:“前辈,你也累了,不如上床歇会儿吧?”
  “还不够,再来。”雪见愁享受著酒後微醺的淡淡暖意,眼睫轻撩处眸光潋滟,“如斯好酒,一醉又何妨!有人若是食不知味,又何必勉强?酒留下,你可以走了──”
  “……”沐惜追原打算放下酒盏就走人,此番听他这麽一说,拂在衣缘下摆处的手顿时僵住,半晌才讪然一笑,“方才是我失言,抱歉,扫了前辈的雅兴。”
  雪见愁冷哼一声,倒也没有真的计较,两人仍是喝酒,只不过气氛较之先前已然不同。适才沐惜追心有顾虑,意不在酒,所以并没有感到多少醉意,然此刻心境迥异,醉意上扬得突如其来,当他猛然惊觉时,脑袋里只茫茫的搅成一团,一个在心底盘旋已久的问题蓦地自层层云雾钻出,当下便未经思索的喃喃道:“前辈,难道你从来不觉得寂寞吗……”
  “为什麽要觉得寂寞?”雪见愁蹙眉不屑道。
  “人之寿命虽然长短有异,但对每个人而言,年少轻狂的岁月却是同样短暂……常人的青春不过短短十数载,而前辈历经了近百个寒暑仍容颜不老,应是见惯了物是人非,似前辈这般天真率性……难道真是习惯成自然吗?”心中郁积时久,而今话匣一开,沐惜追理所当然的不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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