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大小的黑色塑胶悄无声息地吸附到汽车底盘上，随着那辆车一起拐进了汽修厂的大门。
齐桓扔掉烟，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竖起风衣的领子，沿着街边大步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一辆黑色的悍马在第二个红绿灯前停下，齐桓从后视镜里看着背后渐远的街区。
一团火光突然从汽修厂的围墙里爆发出来，彩钢板的屋顶被气浪高高地掀到了天上。
人们呆滞地看着这一幕，绿灯前朝向汽修厂那个方向的车排起了长队，全都忘了继续前行。
不一会儿，嘈杂的喇叭声和惊呼声响了起来。齐桓安静地打灯转向，从另一条岔路离开。
一辆火红色的野马车就在另一条平行的街道上与黑色悍马相交而过。
身穿正装的卡罗琳扭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爆炸现场，一脚踩下油门，加速向前驰去。
两小时以后，ASIO大楼的高层会议室里，一叠资料被重重地扔到卡罗琳面前的会议桌上。
文件夹里滑出几张照片，上面是从不同角度和位置拍摄的同一个横死街头的男人。
“我们刚刚策反的这个人死了！”亚洲部的人恼火地瞪着卡罗琳，“JSY，你怎么解释？”
“Matthew，讨论这个方案的时候你也在场，需要什么解释？”卡罗琳平静地看着对方。
“讨论方案的时候你他妈的没说过要故意向对方泄漏有内线泄密！”亚洲部的人忍不住骂了起来，要不是对面坐的是个女人，他现在恐怕就要在会议室里直接动手揍人了，“妈的，要是知道你们内务处的人根本懒得管这些内线的死活，我们早就把人撤出来申请证人保护了！”
“Matthew，管好你的嘴！”主持会议的副局长敲了敲桌子，“JSY，我也想听听你的解释。”
“建立特别行动小组的目标是老A，”卡罗琳镇定地坐在那里，教养良好地始终挺着背，“这一点应该很明确，不需要再多做解释了。不论是以暴雨计划为诱饵，还是有关内线泄密消息的泄露，都是为了最终能够达成这个目的。长期以来，我们只知道在中国军情系统中存在着一个神秘的老A组织，但对于它的人员、规模和组织结构却几乎一无所知，甚至找不到有效的突破口。Matthew，我想如果亚洲处完成本职工作的能力更强些，我们今天就不需要坐在这里互相仇视了。”
“Bitch！”亚洲部的人用不低的声音低声骂了一句。
“情报显示，”卡罗琳只是很有风度地笑笑，继续说了下去，“中国近期在东南亚所获得的政治利益，很可能跟这个老A的行动有关，在这方面，不论是我们还是中情局都已经吃了不少暗亏，所以特别行动小组的工作才被提到内务处的优先名单上。我在报告里提出过，如果能使中国情报机构海外站在我国的工作出现瘫痪或者冰封期，那么以暴雨计划的重要程度和中国军方对它的兴趣，针对磁暴武器的工作很可能就会由老A来接手，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但愿如此吧。”旁边内政联络处的负责人摊开一份当天的报纸推过来，不冷不热地说，“希望你能在议会对我们提出质疑之前抓到那些该死的老A。要是再这么闹下去，女士，相信我，很快就会有皇家监察委员会的调查官进驻你们内务处的办公室了。”
“昨晚和今晨的连续多起恶性事件又是怎么回事？”副局长皱眉看着报纸的头版。
“大圈帮和越南帮火拼。”亚洲部的人冷笑出声，“也许你要找的老A就在这里面。”
“一个杀手，可能是关键人。”卡罗琳简单地解释，“这只是普通的帮派报复行动。”
“不要闹得太过分，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手段，先把这些事都压下来。”副局长严肃地看看卡罗琳，然后又环视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女士们，先生们，下星期就是议会对暴雨计划的秘密听证会，国防部和军方的人鼻子都很长，如果让他们发现我们在利用这个议案，军方的反应恐怕会很激烈。这个时候不要出什么纰漏，否则五角大楼的爆炸事件说不定会在我们身上重演。”
“是，长官。”几个负责人都站了起来。
“JSY，这笔帐我们以后再算！”亚洲部的人在离开前冷冷地看了卡罗琳一眼。
“Matthew，不要随便叫我的代号，你还没到那个级别。”卡罗琳从他面前淡然走过。
B17
宁静安详的海滨小镇，洁净的街道一侧就是金黄色的海滩。
成才从栈桥旁的小店走回来，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两个纸袋：“鳕鱼排还是炸目鱼卷？”
袁朗靠在车里，脚翘在仪表盘上，一条胳膊搭在车窗外，抬起手指了指成才的左手。
成才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纸袋里的东西：“你怎么知道鳕鱼排是左边这个？”
袁朗摘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机，笑了起来：“凑巧吧，我又不是神仙。”
成才把吃的东西递过去，弯下腰趴到车窗边微笑：“下来晒会儿太阳？”
海风不急，连白色的浪花都显得很柔和，四周静静的，午后的沙滩上阳光正好。
袁朗把搁在大腿上的交通图册扔到驾驶座的座椅上，顺着慢慢竖起的椅背坐了起来，打开车门。
成才稍微让开一点，殷勤地用手挡着车门的上沿，向那个懒散的伤员伸出了另一只手。
袁朗握住成才的手，虎口相交地翻转手腕紧紧合扣住，然后一用力，让自己借势站了起来。
他们像普通游客那样坐到了沙滩边的石阶上，捧着手里油腻的纸袋吃着小店外卖的炸鱼饼。
“为什么要停在这里？”成才看着远方的碧海蓝天，脸上是暖洋洋的笑容。
“看见对面那个岛了吗？”袁朗手里的那只黑莓轻轻落到成才的腿上。
“吴哲搞到什么了？”成才在裤腿上擦了擦手，拿起黑莓打开解锁键，“密码？”
“earthworm。”袁朗没有回头，只是忙里抽空地问，“用我给拼你一遍吗？”
他正兴致勃勃地把纸袋里的薯条挑出来扔到面前的沙地上，隔一会儿扔几根，撒得四周到处都是。
远处的海鸥拍翅飞来，不一会儿就在半空中聚集了一小群，雪翅红喙，样子很漂亮。
“暴雨计划的秘密听证会……”成才飞快地扫了一眼，“对面那个岛是海军基地。”
“这是距离听证会最近的军方基地。”袁朗看着飞来争食落在他脚边的海鸟，微微仰起头眯着眼，一副正在享受阳光假期的闲散样子，“参加听证会的议员肯定会要求看到实物，甚至还可能要求进行现场演示，才能确定这种武器的杀伤能力，以及是否适用于配备派遣部队。所以如果真有样机的话，很可能就在这个基地里。”
“打算怎么确认？”成才也做出闲聊的样子，随手捻起一块炸目鱼卷扔进嘴里。
“你怎么看？”袁朗没有急于回答，反而笑吟吟地转向成才。
“这又是什么考核项目？”成才眯起眼睛，极目望向海平面尽头隐约露出轮廓的岛屿。
“不是。”袁朗摇摇头，又抓起几根薯条抛到更远些的地方，让脚边的海鸟惊飞起来。
“这是一个海军基地。”成才安静地思考片刻，“不管防御有多松懈，它都是一个军事基地。如果仅仅依靠我刚才看到的那些资料，想要潜入这样一个海上堡垒那完全就是异想天开。不过这里离法兰西岛已经不远，既然我们要去那里，我相信你心里肯定已经有可行的方案了。要不是为了考我，好像根本就不用这么问吧？”
“成才，你要学会信任我。”袁朗转过头很认真地说，“起码从现在开始。”
“谈不上不信任。”成才笑笑，低头拨弄着纸袋里的东西，浅浅的梨涡被嘴角牵动出来。
“信任不是嘴里说说的，它是一面墙，抽掉太多砖头就会倒。”袁朗伸手勾住成才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