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番外 作者:善尔【完结】(34)

2019-06-21  作者|标签:善尔 虐恋情深 成长 破镜重圆

  那个镇上的小院,院子里的西守培好像都离西野很远了,他并不喜欢城市的灯红酒绿,也不沉迷于所谓的都市繁华,那都是别人的,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沉迷于齐屿,沉迷于齐屿给他的平静又甜蜜的生活。

  齐屿这样好,好得都快让他忘记现实了。

  西野再回家的时候,发现西守培更老了,似乎人上了年纪,就有一条线等着他们,一脚跨过了就老得快了,r_ou_眼可见地一天天走向衰颓,有人早些,有人晚些。

  他消瘦了很多,嘴唇泛着白,连蹬他那辆骑了很多年的三轮车时都显得有气无力,西野没忍住在后面帮他推了一把,换来西守培一个恶狠狠的瞪视。

  西野迎上他视线,皱眉说:“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西守培把车把一扔:“你就盼着老子死呢是吧!我告诉你西野,你爷爷还非得活到一百岁,缠死你。”

  西野接过车把,把车从门口往院子里推:“所以才让你去检查一下,不然怎么活到一百岁?”

  西守培气得更厉害了,同时他心里咯噔一下,发现那个低眉顺眼默不吭声的西野好像没了,眼前的少年只是平静地接着他暴跳如雷的骂,然后在他歇口气的时候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西守培发现,他的愤怒好像不怎么能伤害他的小孙子了。

  过年仍旧是没什么变化的红色、炮响和喧闹,齐屿晚上给他打电话,外面的炮竹声此起彼伏,齐屿说想他,西野把手机紧紧贴在耳边,仿佛齐屿就在他身边。

  他们还有很多年岁可以一起度过,齐屿安慰他,说不必着急在这些年。西野却是着急的,他一天看不见齐屿心里都发慌,齐屿可能不知道,他想他想得更厉害。

  临走前,西野去了一趟医院,西守培脾气倔得像头驴,对他自己比对西野还狠,是怎么都不会来医院检查的。西野不知道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只能胡乱描述了一下,医生害怕出错不敢给他开对症的药,到头来拎回家去的还都是一些治小病小痛的普通药。

  西野不放心,仔细看了药品说明,一样样地给西守培解释各自是治什么的。西守培没再给过西野钱,也不再管他自己把钱都花到哪里去,抽着烟瞥了一眼,冷哼道:“你还真不盼我早死啊?”

  西野没说话。他从来没盼过西守培死,他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每年揍他一顿也好,平时漠不关心也好,活到一百岁缠死他也好。西守培活着,他就还有一个家,还有一个归处。

  西野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冷血,看到齐屿的一瞬间,那混乱一团的家和西守培仿佛就再次离他远去了,满心满眼只剩了那一个人。

  宠爱是多么让人沉迷的一个东西啊,他的出生潦Cao,名字潦Cao,成长潦Cao,如今却得了一个人将他过往许多年的潦Cao妥帖又细致地抚平。

  在考研大军纷纷奔入复习之路的时候,图书馆的人逐渐再次爆满,自习室的桌子上贴的占座纸完全换了一波。那些年少的时光仿佛倏而远去了,大一大二和高三贴得很近,还逃不出十几岁的少年心x_ing,大三大四却和社会与生活贴得很近,再往前一步就是彻底的成人世界,再容不下那些任x_ing与狂妄了。

  西野上的是专科学校,学制三年,和齐屿同一年毕业。他在大二的下半年考下来两个证,都是压着合格线过的,被齐屿吹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考了全市第一。他脸上发烧,让齐屿不要再夸了,齐屿却闹着亲他,说我男朋友那么厉害怎么就不能夸了。

  可能只有齐屿会认为他厉害,觉得他是个好东西。

  暑假的时候西野没再打工,大多数时间和齐屿窝在图书馆和公寓里,各看各的书,给毕业设计做准备。七月西野却是必须要回家一趟的,齐屿罕见地生了气。

  每一次西野回去他都战战兢兢的,即使西野向他做了无数次保证,说西守培并没有暴力倾向,即使有意外情况,他也不会再傻不拉几地任他打,齐屿仍是不听不信,每次西野回来后都要细细地检查好几遍,然后恨恨地把人压在床上惩罚一通。

  只有在这个时候的床上,齐屿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做得狠了西野再向他求饶也不听,动作中带着压抑的怒气与恐慌。西野知道,齐屿是对他自己生气,无论他有多放不下心,却连陪着西野回家等在外面都做不到。西野到后来就不求饶了,难受了也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紧身上的人,倒是齐屿看他的模样冷静下来会感到愧疚,连声道歉亲吻着替他纾解。

  可西野没办法不回去,西强死的这一天,他不可能让西守培一个人待着。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一年一年过得多快呀,一转眼又是熟悉的时令与景色,人却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寻常中逐渐长大、又逐渐老去。

  西强就是在这样炎热的一个七月死的,那年西野初中毕业,有两个多月的长假,整日闷在家里等高中生活的开始。西强活着的时候带给他们的只有战战兢兢和捉襟见肘的生活,没有一点点好处,等好不容易死了,却反而更加糟糕了。

  西守培一直把这个儿子当作不成器的孽种,两人梗着脖子骂架的时候多不胜数,家里的破旧电器被砸过好几轮,但即便如此,他在心理上还是与西强亲近的。血缘这东西怪得很。

  西强死的那个夏天,整个小院都仿佛被笼在挥散不去的血气与死气中,西野每晚都要检查无数遍房间的门锁,然后睁着眼睛躲在被子里,等第一缕晨光透进房间,才仿佛又熬过了一夜,重新活了过来。

  西守培有时候半夜会来砸他的门,也不出声,只把脆弱的门晃得哐啷作响,西野攥着被角缩在床上,死死盯着晃动的门。两人总是成夜成夜地折腾着,但到了白天,守着外人,又都做出平常的模样。

  西守培啐一口,说那垃圾死就死了,他的命就这样,死了活该,让那些想劝他节哀的人话滚到舌尖上又被硬生生憋回去。西野还是一副沉默无趣的模样,一身皮r_ou_在房间里被捂得惨白,走起路来晃悠悠的瘆人。

  谈资因为当事人的不配合没形成大规模,没有活人的种种后续表现往死亡里添油加醋,一个人就很容易被人遗忘,等第一场雪来的时候,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西强那个人的名字,只偶尔出现在历数谁谁谁当年多混蛋的场合,混蛋到他老子和他儿子都不愿提起他,你说说这得是多混蛋?西野也经常在最后被拉出来遛两句,果然收养的崽子养不熟,一滴眼泪都没掉,养条狗还知道哀哀地叫两声呢。

  西守培和西野还是过他们自己的生活,有时候两人一块去收废品,车上装的东西沉,压得三轮车都往下塌了几分,西守培骑不快,西野就在旁边小跑着跟着,遇到上坡的时候在后面帮忙推。他额上有亮晶晶的汗,只有这时候,看到的人才觉得他有点活人的气息。

  谁都不知道,西强其实从来没放过那个破旧的小院里面的人。西守培和西野以一种诡异的状态维系着祖孙关系,又互相憎恨着,西强的魂魄附在半夜响起的砸门声中、西守培举起的木棍上,叫嚣着死不作休。

  生活中有无数个循环,就像西野没办法放任这一天西守培自己待在家,他也没办法放着一个愤怒的西守培不管不顾把自己锁在房间。只是,以往落在身上的木棍被抓在手里,他在西守培要吃人的目光中毫无惧色,只是悲哀。

  悲哀,多么矫情又苍老的一种感情,投放到一个二十岁的男孩子的眼里,显得违和又怪异,让人心里跟着发颤。

  他第一次开口质问:“爷爷,我做错了什么?”

  西守培呼出的气息里都是酒气,他死死盯着西野的眼睛,脸上的神情几乎称得上恶毒:“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没想哭的,眼底却发胀到模糊,声音都有点发劈:“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我不知道!”

  西野的神色激动起来,西守培满意地笑了,这才是他要的效果。他厌恶极了西野平时油盐不进的模样,他想看他痛苦,看他愤怒,看他流眼泪,想让他活着,但又绝对不能活得舒坦。

  “你浑身上下有对的地方吗?”他掐住西野的下巴。

  面对着那张不怀好意的脸,西野竟不合时宜地走了神。他想自己被齐屿给宠坏了,宠得爱哭爱委屈,宠得竟然接受不了以前过惯的生活了,明明没什么的,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

  西守培粗糙的手下滑,掐到西野的脖子上:“不说话了?想你那个小男朋友?”

  西野的脑子中仿佛被扎了一根刺,鲜血淋漓,几乎无法思考。他牙齿打颤,哆嗦着问道:“你在说什么?”

  手指上粗糙的硬茧硌着皮肤,能感受到下面血管的跳动,西守培使劲捏了一把,将西野甩到地上。他像一头困兽,在屋里转了两圈,视线还是放到了西野身上。

  “你他娘的还真以为老子不知道呢!我告诉你西野,”木棍重新被捡起,砸了下来,西野却仿佛傻了,再也没躲,“你别他娘的尽干变态的事!”

  闷响之后是疼痛,西野却不在乎了,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西守培知道了,他和齐屿完了。他怔怔地盯着胳膊上新添的伤,突然想起来,今天回来之前齐屿还在生气,扭着头连亲他一下都不肯。回去齐屿要检查的,要怎么办呢?

  他突然爬起来,咬着牙向着西守培跪了下去,膝盖重重地磕在水泥地面上,泪与血混杂着砸在身前,和地上原本的脏污混成一片。

  他抬起头,看向站着喘粗气的西守培:“你打吧,就这一次,最后一次了,随你怎么打,打死算了。”

  “但只要你留我一口气,我就当你同意了。出了这个门……”他的手指使劲抠进地面,指甲都要崩断,“你就不能再管我了。”

  最后,他喊了一声,眼泪一滴滴落到地上:“爷爷,你不心疼我,可他心疼。”

  西守培有很多年没见西野这样哭过了,细想下来,这些年,似乎连他的眼泪都没再见过,这样毫不掩饰的模样,好像还是他三四岁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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