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说+番外 作者:善尔【完结】(35)

2019-06-21  作者|标签:善尔 虐恋情深 成长 破镜重圆

  他以前会跟别人抱怨,说不知道怎么就捡了这么一个怪胎,一点都不像一个小孩子,疼了不知道哭,被人欺负了也不告状,永远一副不哭不闹的样子,看着就招人烦。西守培当时以一句话总结:“会哭的孩子有n_ai吃,我家西野这模样,不是一个享福的命。”

  其实被他捡到,又怎么可能有什么好命呢?

  他感到有些累,狂妄恶毒的愤怒让他这副身体吃不消了,他老了,一晃眼就七十多岁了,蹬了很多年的三轮车都吃力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把棍朝西野扔了过去,砸在他小孙子的头上,然后哐当掉到地面上,骨碌了两下不动了。

  西野觉得自己仿佛被包裹在一个透明的壳里,耳朵里嗡嗡作响,像弹在塑料薄膜上带起的震动,什么都不在了,只有他自己。

  过了很久,一丝坚持不懈的声响才穿透了他耳边的屏障,先是微弱地传入脑海,被意识捕捉了一瞬,然后逐渐清晰,越来越大。他有一瞬间的迷茫,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手机铃声。

  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慌不择路地撞进房间,磕跪在床头的地上。床上扔着的手机因为来电闪着幽幽白光,在黑暗的房间中简直要刺痛他的眼。

  西野盯着那光看了半天没伸手去碰,铃声戛然而止,那一瞬间的空寂仿佛攥住心脏的巨手,西野慌乱地把黑了屏的手机拿过来,这时,屏幕再次亮起,接下来仍旧是那响了一整个晚上不停歇的铃声。

  西野在胳膊上使劲咬了一口,把那些没用的眼泪全都憋了回去,试了几下,觉得差不多能平稳地说话了才点了接通。

  齐屿的声音立时响起:“你现在在哪?给我一个准确地址。”

  西野动了动嘴,只发出来最开头的一个“我”字就再没了声音,哽咽完全堵住喉咙,等好不容易呼出这口气后是止不住的哭声。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声比一声毫无顾忌。

  他的身体和意识分离了,意识飘在身外,疑惑又懊恼地说,有什么好哭的,没什么好哭的啊。身体却完全脱离了控制,没有什么悲喜,只是想哭,只是要哭,那哭声像迅疾的水流喷泻而出,就像这么多年死命咽回肚里的眼泪一并返回来了一般,逮着一个缺口,就不要命地往外涌。

  齐屿刚接起电话时的愤怒和冷酷瞬间被击得粉碎,着急地连声问怎么了,到最后只能翻来覆去地重复着“别怕我在这呢”。

  西野每次试图开口,第一个字刚刚要吐出喉咙,字音还没出全,就又被哭声吞没了。他没有办法说话,即便他很想告诉齐屿,你别担心没事的,却只能毫无办法地用哭声让他更担心。

  最后齐屿在那边说道:“宝贝儿,你跟我说一下地址可以吗,然后去门口等我,我保证二十分钟内到你面前。”

  西野模模糊糊地从牙齿间磨出几个断续的音节,齐屿愣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你会生气”。

  齐屿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都泡在酸水里,难受得每一个关节都在疼,嘴上却极其温柔地哄他,像在哄一个小孩子:“我不生气,只要你乖乖去等着我去接你,我向你保证,我不生气。”

  等西野终于磕磕绊绊地把地址报给齐屿,齐屿立马重新设了导航,离得并不远,只几公里的距离。

  齐屿轻声向西野道:“现在,找一件外套穿上,然后去门口等我好吗?”

  西野已经哭累了,疲倦和无力翻涌着上来,只时不时地发出抽噎。他乖乖地从柜子里随便拿了一个外套,囫囵套在身上,电话一直没挂断,齐屿在那边跟他说着话。

  “穿好衣服了吗?”

  西野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

  “那就出来吧,外面有点黑,记得拿个手电筒,走路看着点脚下。”

  半夜三点钟,门外的世界空荡到不像人间,一个人都没有,路灯投下几点寂寥的白光,在灰色水泥地面上显得惨白。

  齐屿从车上走下来,肩背结实,眉目温柔,把西野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发顶。

  已经缓下去的眼泪重新翻涌上来,西野都不知道自己能有那么多眼泪,他揪着齐屿胸前的衣服,只在压低的哭声间隙反复地发出模糊的哭音:“你不许生气。”他额头上干掉的血因为他不老实的动作,重新被新的血浸透,蹭到齐屿的衣服上。

  齐屿抱紧了他,他的傻男朋友,着急地要为这无法控制又怪异的大哭寻找一个理由,救命稻Cao般抓住了他会生气这一点恐慌,把所有的难过都一股脑推到了这上头。

  齐屿把西野抱起来,低下头蹭了蹭他冰凉渗血的额头:“能找到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深夜的医院走廊被灯光照出一片惨白,消毒水的味道在鼻间缭绕不散,齐屿背着西野慢慢地走,沉稳又令人安心。西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依赖过他,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脸上的热意透过薄薄的布料贴到脊背的皮肤上,把那一块都烧得灼热。

  他在发烧,却坚持着怎么都不要在医院待,等医生给他处理好伤口,便扯着齐屿的手要走。医生怪异地看了他们一眼,齐屿却不在乎,伸手探了探他滚烫的脸,在那双被烧出水雾的眼睛注视下一手拿了药然后背过身去,让西野趴上他的背。

  西野其实还有力气自己走,却不想再坚持了,顺从地趴了上去,让那坚实的后背承担着他的重量往前走,头埋在齐屿的肩膀处,身上的疼、所有的苦仿佛都远去了。

  齐屿就近找了一个酒店,已经凌晨四点钟了,天边还没泛出白,他把西野放到床上,摸了摸他额头上的白色纱布,被西野抓住了手。

  他带着很重的鼻音,声音虚泛得仿佛出口就要散去:“你怎么会来?”

  齐屿索x_ing也不去收拾桌上的东西了,囫囵上了床,把西野揽进怀里:“我想着傻男朋友要是再受伤,我才不管他疼不疼,逮着先往死里揍一顿,可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我害怕极了,想着只要能找到你看见你把你抱在怀里,其他都不在乎了。”

  西野扯了个笑,没维持两秒就散了:“你打吧。”

  齐屿翻过他的身体,顺从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以后还敢不敢不接电话?”

  西野趴在枕头上笑,笑完了半天没动静,眼睛出神地盯着枕头的边缘,过了很久才开口:“我爷爷知道我们的事了……”

  齐屿讶异地微睁大了眼,他连问西守培是怎么知道的都不想,只想立马确认西野的想法:“那你呢,你要……”你要跟我分手吗?他没想到,巧舌如簧的自己有一天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跟他说,要么他今天晚上打死我,要么让我出了这个门,就不能再管我。”

  西野的声音很平淡,齐屿却从里面听到了些许惊心动魄的味道。他的眼睛有些发酸,虚虚覆上西野的背,把他笼罩在自己身下,亲吻着他的发顶:“我的男朋友不会放弃的对不对?今天是我们交往一周年呢……”

  一年了啊,那么快。西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齐屿捕捉到他的唇去吻他,两个人都尝到了苦涩的味道,西野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他的内心无比平静,仿佛在质问“你怎么能让齐屿那么好的人难过”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西野混混沌沌地烧了两天,那也是他最黏齐屿的两天。噩梦因为他虚弱的精神力不断侵袭而来,西野每每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在齐屿轻声的安抚中平复。他曾经经历过无数个被噩梦追逐着惊醒的黑夜,从来没有这样一双手,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叫着他的名字,说没事的我在这里。让人都怀疑还在梦里。

  即使是醒着的白天,他的视线也时时追着齐屿的身影,一会儿看不到人就要拖着虚浮的脚步下床去找,然后被齐屿抱回床上躺着,抓着齐屿的手再次陷入混沌的睡眠。

  终究是二十岁的少年人,恢复能力强,等烧退去身体好得很快,可齐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两人就吵了一架。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跟去年这个时候的那次矛盾还不同,那次是齐屿单方面的心疼以至于生气,西野跟在他后面各种顺从着道歉,这回齐屿是真的动了火气,而西野也倔得狠。

  西野说要回家去看看西守培。

  齐屿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拽着西野的胳膊让他自己看那上面连痂都没结好的伤:“你回去做什么?要他再打一顿?”

  西野撇开视线避开胳膊:“那天就这样回来了,我想回去看看他还好不好。”

  齐屿松开他的胳膊,冷笑道:“真是孝顺得感人,是不是他打死你,你最后一句还得叫一声爷爷,让他别自责啊?”

  西野皱起眉:“他是我爷爷。”

  齐屿愤怒全显了出来:“你他妈不用老跟我强调这一点!他要不是你爷爷,你觉得我会就这样算了?”

  西野不说话了,却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齐屿实在气得不行,又不想控制不住脾气地冲西野发火,临出门前冲西野扔下一句“你要回去我当然管不了,但我明确告诉你,我不同意”,哐当一声甩上了门。

  西野没走,但也没说不走,两人就这样陷入了冷战。

  齐屿不再在公寓里写论文,收拾了东西自己跑图书馆去了,也不喊西野一起。晚上回来的时候,西野坐在卧室的大床上,主动向他开了口:“我今晚去客房睡吧?”

  齐屿一把把他掀一边儿去,面无表情地吐出来几个字:“你他妈敢。”

  两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亲密无间的温度,谁心里都不好受,却都梗着脖子不愿放弃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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