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巨响，强大的内力在虚空中相击，空气都骤然被压缩了一下，向外爆裂开来。
我踉跄退了几步，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胸口血气翻腾。
“天下能逼我拔出‘血华’的，除了你大概也没别人了。”尉离颜浅浅一笑，手指抚摸过手上的短刀。那短刀乍一看是通体鲜红，仔细看过去才知道，原来它根本是透明的，那红色不过是照映了尉离颜衣服的颜色。
我勉强咽下喉咙里的腥气，站直了身体，剑尖指地，“我要杀了你。”
“好啊，那来吧。”尉离颜在这样的情况下，仍旧笑得云淡风轻，丝毫不在意，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厚密的云雾之中，有青色的电光划过。
夜幕下，两道身影在雨帘之中飞快闪过，身形快得让人无法看清。两道银色的剑光，宛如嘶吼的银龙，撕咬着，碰撞出惊雷闪电般的光芒。
只听“叮”得一声长响延绵不绝。但若仔细听，却会惊觉，那竟然是由无数声短促至极的鸣响接连在一起发出的声响。
不知何时，雨已然停了。
“你打不过我的。”
最后，他站在我面前，轻轻得说。犹自在手里把玩着小巧玲珑的红色血刃。
刀刃上，残留着丝丝的血迹。
我捂着被切开的腹部，单腿跪在地上。我试了一下，想要站起来，腿却无法支撑起身体。
竟然败得这么惨。我剧烈喘着，殷红的血丝抑制不住，从嘴角渗下来。
“毕竟这是纳兰文湘的身体，你无法像以前一样发挥‘蔻灵珠’的力量。”尉离颜很镇定冷静得向我分析着原因，仿佛我们之间的决斗只是一场朋友间的切磋。
我抬眼仰视，狠狠看着他。
尉离颜轻袍缓带，昏暗的光线下，红衣依旧鲜明，眼中的神色却高贵而淡漠，一如既往。
忽然间，他一抬手，掠发而笑。
“其实，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他自言自语般低语。
语落，他手中忽然有一点火光闪烁，下一秒，黄色的火鸟自他手中一飞冲天，轰然炸开，溅出明黄色的火星无数，燃亮了头顶的天空，瞬间又寂灭。
仿佛是得到了信号。方才一片黑暗的宫室中，一间一间依次亮起了火光。不过片刻，整座虚无峰上的无数宫阙，灯火辉煌。
我听到有很多人迈着小步，小跑着过来。果然，回头看见数十个白衣的仆人从四面聚向这里，无声忙碌着，迅速把红澧殿周围的宫灯全部点亮。
微黄的火光一盏盏亮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切，汉白玉石地板上残留的雨水倒映着火光，光怪陆离。
刹那的寂静。
我封了伤口周围的x_u_e道止血，努力调息，平复体内乱窜的内力。
“殷无邪，今夜，还有一个人，我想让你见一见。”
我抬眼看他，全身戒备。还有……谁？
他说完，我背后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
血顺着额头，慢慢渗到了眼睛里。我抬起手背，吃力抹了抹。
我听到有很多人突然站在了四周，把我围在了中央。
还有……似乎，是极其熟悉的气息出现在我面前，心脏又慌乱。
我努力睁开眼睛，急切想要看到眼前的人，不去管眼睛的刺痛，强迫自己睁开眼。我用力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丹……青……？”
我看着眼前的男子，喃喃唤出口。
凤丹青手脚被制住，一向一尘不染的白衣现在却凌乱不堪，墨黑的长发散了一地，贴着他的身体垂落着。他清俊的容颜，此刻却如此苍白和落拓，但是嘴角仍挂着淡然的笑意。
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人一把按在地上。
侧脸被狠狠压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挣扎着，艰难看着他，“为什么你在这里！”
凤丹青不语，只是深深注视着我，目光中流动着让我觉得心痛的情愫。
凤丹青慢慢开了口，张了嘴，却欲言又止。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咽下了要说的话，只是叹一句，“最终，我还是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苍白的苦笑，在他的眉眼间一闪而过。
我盯着他，觉得自己已经混乱不堪。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温未凉要弃我而去，为什么，凤丹青会在这里？
我转头，茫然而略带了惊惧看向尉离颜。
“你一直在问，我要做什么。其实，我也不想做什么。”尉离颜俯身看向我，火光中，他的脸y-in晴不定。“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尉离颜顿了一下，转身走到凤丹青身边。他转过头，眼里第一次浮现出y-in狠冷酷的情绪，“那就是让你痛苦。”
我又用力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没有挣脱束缚的力气，又被狠狠按住。
尉离颜继续说着，声音开始很轻，后来越来越响，“我先让你失去自己，然后再让你爱的人与爱你的人一个一个的离你而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我无冤无仇……”
尉离颜忽然大笑起来，他的眸子忽然明亮如同妖魔，其中流转着疯狂的情绪。
“为什么？哪有什么为什么？这天下，我又什么不能做、做不得的事？”他说完，忽然揪起凤丹青的头发，狠狠一扯，脚也重重踢在凤丹青膝后。凤丹青被他拉扯得倒在我面前。
我看着尉离颜疯狂的神态，猛然间恐惧的感觉充斥了心头。
“你要把他怎么样！”
“怎么样？让他离你而去啊……”尉离颜也蹲下来，在我面前扼住了凤丹青的脖子。
第六十九章 魂兮归去
“你放开他！”我剧烈挣扎起来。
他的手就在我面前，在我面前扼住了凤丹青的喉咙！
我拼命挣扎着，一次次快要脱离他们的压制，一次次被更多的人用力按住。
“你放开他啊……”我声嘶力竭喊着，尾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尉离颜的手，却仍旧在一点点收紧。我看到凤丹青用力咬牙忍耐着的痛苦神色，他不发出一点声音，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受，但是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嫣红。
他正在我的面前，一点点，一点点死去。
最后，我挣扎得满身是血，颓然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了。
“我究竟怎样你才肯罢休……”我近乎绝望，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
尉离颜突然在最后的时刻放开了凤丹青。
凤丹青弯下腰捂着脖子痛苦得咳嗽起来。
“罢休？很快就罢休了。”尉离颜轻轻笑了一下，神态突然又恢复到往日的悲悯和淡漠，如同一个俯视着人间的神祗。
我努力让自己重新收拾了涣散的精神。凤丹青，他没事，他还活着……我这样告诉自己，我要救他……
“要杀就杀我吧，求求你放过凤丹青……你不是想让我痛苦吗？随便你用什么残忍的方法杀死我，放过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
文湘、文卿、丹青、未凉、穆轩……他们所有的人。都因为我，而痛苦不堪。这一切，早就应该结束了吧。
“你知道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是什么吗？”
尉离颜忽然又开口。却没有理睬我刚才的话。
我麻木看向他。
“那是……”他的目光忽而悠远，仿佛是响起了什么离自己已经很久很久很远很远的事情，“给了一个绝望的人希望，却又在下一刻，残忍得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