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星交辉 作者:亭亭桥叶(上)【完结】(9)

2019-06-29  作者|标签:亭亭桥叶

  “大灰熊”的人带我们来到城郊一座贫民窟。顺着歪歪斜斜的石阶爬上半山坡,是一栋破旧的两层木制小屋。屋外和屋内,到处蜷缩着形销骨立、面色灰白的人,全是吸毒者。

  我们在二楼一个角落找到了阿群。他骨瘦如柴,涕泪横流,全身颤抖不止,嘴里喃喃自语:“再给我吸一口,再给我吸一口…….”

  “阿群!”我痛怒交加,一个跨步冲上去,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

  他迷迷糊糊看了我很久,才认出我:“小、小逸哥?!”

  “你这混蛋,竟然吸毒!你看看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跟死了有什么两样?你气死我了!”我恨其不争,抡起拳头,痛揍他几拳。

  “小逸哥、小逸哥,我…….”他痛哭流涕,脸上的肌r_ou_不受控制地抽搐。突然,他全身剧烈颤动:“我、我要吸…….”他拼命移动自己抖动剧烈的双手,从裤子口袋拿出一个小纸包。

  又是毒品!我“啪”一声打掉纸包,伸出拳头,心中气极,真不知该怎样才能把他打醒。

  “要帮他戒毒!”阿杰拦住我的拳头:“先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

  在“大灰熊”的帮助下,我们在贫民窟附近找到一个靠海边的木屋,将阿群牢牢绑在铁质的床上,帮他戒毒。

  他被锁在木屋里,我和阿杰坐在海边礁石上,静静地等待。

  “小逸哥,放我出来,放我出来!”阿群发出野兽般的嘶叫,凄厉而可怕。我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

  “你还好吧?”阿杰关切地问。

  “都怪我之前没有发现他的异样,都怪我对他关心不够……”我捶打自己的胸口,可还是憋闷难受。

  “我知道你为他难过,你要坚持住,他才能熬过去!相信他!”

  我抬起头,又看到阿杰那种坚定而清澈的目光。

  “对不起,让你陪我熬一晚上,拖累你了!”

  阿杰笑了笑,摸摸我的头道:“朋友有难,当然要帮忙啦!打起精神,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鼓励,像一束光,明亮、充满力量,给人温暖和希望,陪着我度过这难熬的黑夜……

  第二天一早,我们打开木屋,阿群终于熬过了最难的一关。

  “戒毒还需要后续巩固。杰哥,你就放心把他交给我们兄弟吧。住的地方已经为他找好了,让我们兄弟看着他,保证他不会复吸。等他康复了,兄弟们自会放他走。赖皮昌贩毒,那可是犯了火哥大忌。火哥常说:黑/社/会也要讲道义,有些东西不能碰。帮里上下已经传了话,以后见到赖皮昌的人,就往死里整。所以你们也不必担心赖皮昌找你和你那小兄弟的麻烦啦。”“大灰熊”拍拍胸脯,做出担保。

  “劳烦转告火哥,这次真是太感谢他和兄弟们!日后火哥有需要我封向杰的地方,我一定全力而为,只要不违反原则和道义。”

  “你如果真想报答,就加入我们帮派啊!”

  阿杰面露难色:“真……对不住!”

  “哈哈哈,说笑的。火哥早说过不让我们为难你!听说你去当演员了?祝你大红大紫啊!”

  作者有话要说:

  部分灵感来源于1974年电影《吸毒者》

第8章 女朋友

  封向杰

  我们妥善安置了阿群,小逸看起来还是很担忧。

  “别担心,让他先休养休养,过两天我们买些补品来看他。”

  我尽量像个稳重的兄长一样宽慰小逸。大概是看到他找不到阿群时那种茫然无措和孤惶无助,我突然觉得他很需要照顾,不自觉就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认为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现在情绪不太稳,我希望能做他的依靠,就像自己是母亲和妹妹的依靠一样。

  回到片场,我们因为缺课且未请假,被公司点名批评。不过跟挽救一个吸毒的朋友相比,这些都是小事。

  小逸蹙着眉,眼光闪避,不敢看我,我知他心中还是抱有歉疚。

  这两天,无论是练武还是教国语,他都特别积极主动。可我希望他像以前一样,放轻松些,不要总带着报恩的心思。

  两天后,我们下了课,带着水果和补品前去探望阿群。他调养得不错,小逸的双眉总算舒展开。

  回程路上,他口若悬河、手舞足蹈,脸上快速闪现各种古灵精怪的表情,让我应接不暇。

  “阿杰,我告诉你,当时有几个流浪汉霸占废石屋,不让我和阿群住,我们半夜便扮鬼吓他们。披上黑布,把废旧的白色塑料袋撕成一条一条顶在脑袋上当头发。还装怪鸟叫,就像猫头鹰一样,我给你学学:咕咕嘟、咕咕嘟……把他们吓得半死,哈哈哈!”

  他表演得声情并茂,那样子简直就是个天马行空、玩心十足小孩!

  我边笑边听他讲流浪时的趣事。对我而言,流浪的日子是一段黑暗的岁月,人生没有方向,更没有人在身边鞭策督导,迷茫而痛苦,我差点放任自流、放弃自我。小逸却能把艰苦的经历变成乐观的回忆,我喜欢这样的他!

  转过街角,正要乘巴士,我不经意地看向街对面,瞬间如遭雷轰般全身动弹不得。那是一个大家庭,年龄较大的父亲、母亲,跟我年纪相仿的儿子、女儿,还有几个小一点的孩子。他们或面含微笑、或兴高采烈,正进入一家餐馆,看来是举行家庭聚餐。

  浓郁的酸楚感立即弥漫在我心间,眼眶有些发热,似乎有热流想涌出。

  “阿杰,阿杰,你怎么了?”小逸被我怔怔的模样吓到,连声询问。

  我胸口闷得发慌,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走,我请客,去酒吧喝点酒,解解闷。”小逸搂着我肩膀,连拖带拉,把我拖进附近的一家小酒吧。

  我们坐在吧台,他点了五瓶啤酒。我夺过一瓶,一饮而尽。要夺第二瓶,小逸拦住我:“别急,我们慢慢喝。”

  两瓶啤酒下肚,酒精让我的心舒畅了不少。小逸小心地陪着喝,并没有开口询问。

  “刚才那一家人,年龄大的……是我父亲!”

  小逸吃惊地差点丢掉手中的酒瓶:“怎、怎么会……?”

  “他在我很小时,便有了其他的家庭。我们一年也见不到几面。我妈曾经那样年轻、漂亮,也倔强,后来……

  我们住在贫民窟,我妈替人缝补,打几份工,很辛苦。我和妹妹很小时便帮着做家务,提个大水桶,花十几分钟爬到山顶,等着排队打水。一些小混混经常拦住我们,抢走我们的水,还逼我们替他们打水。我反抗,便被痛打。还有妹妹,我眼看着她被人欺负,却保护不了她。我们不敢告诉妈妈,怕她更加伤心难过。那时候,根本没有父亲来保护这个家、支撑这个家。他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家庭……”

  我猛灌一口酒,想起被欺负的情景,恨意就像一条在我心中呲牙吐信的毒蛇。只是那时候,我最恨的其实是我自己。我恨自己只是七八岁的小孩,恨自己不能立即长大成人,去保护母亲和妹妹;恨自己为什么还对那个人心存幻想,以为有一天,他会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现,来拯救我们。

  “我打架、流浪,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有时在想,他是不是根本不记得生过我们?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小逸望着我,瞳孔中似乎有光华流转:“我知道,我很明白……打架也好、流浪也好,是因为想得到家人的关注……”

  “这些话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小逸,你要记住,不要依靠任何人,只能靠自己!”酒意上来,我的舌头有点打弯:“啤酒……不过瘾,我要换白酒!拿白酒!”

  小逸抓住我胡乱挥舞的手臂,语气充满忧伤:“阿杰,你听我说,其实我跟你一样。我父亲在我五岁时过世,我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家里孩子多,我又不如大哥、二哥那样懂事,便被寄养在n_ain_ai家。后来我妈改嫁,又生了弟妹。他们其乐融融,只有我被丢给n_ain_ai。n_ain_ai是唯一疼我的人,但她也去世了……我觉得他们所有人都不在乎我,有我没我都一样,说不定哪天我死在外面,也没人会发现……”

  “你在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我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这小子居然比我还悲观!

  “你妈和你兄弟怎么可能不在乎你?你不是说你流浪时,是被你哥抓回家的吗?”

  他摇摇头,勉强笑笑,笑容很是凄凉,顺手夺过我手中的酒瓶,大口大口地喝。

  转眼间,五瓶啤酒已经全部见底。

  “我们再要些白酒,今天喝个痛快!”小逸挥手招来侍应。

  我按住他的手臂:“不能再喝了!你心里有话,就全说出来,不要一直闷在心里。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开解开解啊。”

  他只是摇头微笑。侍应很快端来两瓶白酒。

  “把杯子拿走,我们不需要。”小逸支走侍应,递给我一瓶白酒,与我一碰杯,就着瓶口仰头便喝。我只好陪他一起喝。

  白酒不比啤酒,几口下肚,便有热辣辣的酒气自胃部蔓延至头顶,我和小逸都有些晕乎乎,他脸也红了。

  这样喝下去,我们恐怕要被抬回片场。我正想喊停,只听小逸低叫一声:“糟糕,碰到熟人了!阿杰,你帮我挡挡,千万别说见过我。”他话音未落,便翻身跃过吧台,给吧台里的酒保打了个噤声的手势,躲在吧台柜子下,手里还不忘拿着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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