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番外 作者:牧葵【完结】(11)

2019-07-06  作者|标签:牧葵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少爷。」

  他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但他的少爷像被扩散的血滩吸引了注意,缓慢地,抬起一根手指,他刮了刮地上的血渍,含入嘴里。

  红色染在白衣上,像女人的经血,他面无表情地尝了口污秽,又将冷冽的视线转向另一头──那里杨哥正露出失态的表情,无措地看向愚鸠、再看向自己服侍了更多年的少爷。

  「杨叔叔。」

  梁谕轻声唤了他,眼光柔得像水。

  「你是爸爸给我的人,这么多年了,你也替梁家门鞠躬尽瘁。那么你说,你要把两个继承人一举杀掉、给梁家门追杀一辈子,还是你自己了结了,我们告诉大家,你为了保护我而死?」

  梁谕顿了一下,轻声补充:梁家门不会亏待你亲人的。

  杨哥面上顿时血色全无,紧抿的唇线几乎吐出哀求。梁谕借着愚鸠的手站起身,提着裙襬,踱步到杨哥面前。后者反s_h_è 地抬起手,梁谕也不避地将心口按上枪尖。

  「怎么样?」

  杨哥倒退一步,他便追上一步。枪口压得胸前雪白的肌肤微微凹陷。

  「开枪呀……有本事你倒开枪呀?杀掉我,你试试看!」

  在他尖厉的声音中,愚鸠感觉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砰──那声宣告终结的巨响!转动的枪口,一缕硝烟随着杨哥太阳x_u_e的溅血,「噗」地洒在梁谕脸上。

  再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结束了。

  2.

  他记得,红色颜料,染上鹅黄色的裙子。横越马路朝他跑来时,那人儿被自己绊了一跤,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弟妹……提着裙襬跑到他眼前,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恶作剧的少年早不见踪影,顶着街道上几个行人稀奇的眼光,弟妹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初潮」。愚鸠想说点什么,可只有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想去临街的公园揪出罪魁祸首,一只宽大的手掌却忽然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梁家的老管家不知何时走出了宅邸,他绕过愚鸠,把小小的梁谕抱了起来。从愚鸠的角度看,只见得到管家高大的背影,「嘿」地把梁谕举到头顶上。

  那时的年纪,愚鸠已经能分辨大人话里的勉强。

  「那是小谕身为女孩子的证明喔。」

  管家很温柔地说着,一戳即破的谎言。梁谕眨着眼追问「为什么」,老管家便为难地解释起他也不甚熟悉的月事……

  所有人都是如此。

  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特别的小少爷,只有格外小心地掩藏住眼神里的古怪。说的话、做的事都要缜密地考虑过。荒诞的戏码,是为了梁谕好,愚鸠知道。但他很久以后才明白自己仍觉不对劲的,便是他们待梁谕不自然的表现。

  终有一日,小梁谕明白了自己不会有月经的事实,但他好像忘了那群孩子泼出颜料的恶意、和老管家别扭的谎话。

  「……愚鸠?」

  他沉浸在回忆里,梁谕一叫,才猛然回神。他们此刻身在开往机场的车上,少爷坐在后座,正伸手准备拍副驾驶座上愚鸠的肩。

  「是。」

  「把外套脱给我。」

  优儿坐在后座的另一侧,歪着脑袋睡着了。梁谕要来愚鸠的外套,笨拙地披到她身上。优儿反而被他的举动弄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对了,刚才孟尹跟我说,那白子可能没办法活的弄上飞机。我在想,你等会抓紧时间去找谁来处理一下,反正把他处理成能放进行李箱的样子就好了。」

  要移动没有身分的白子,得过航空程序的种种关卡,虽不是不行,但要协商起来特别麻烦。梁谕想尽快回到汉平,经正在开车的部下提醒,才想起大白的问题。

  他顿了一下,突然疑惑道:

  「那白子还活着吗?」

  他日前没怎么管大白,命人关着,离开饭店时自然有人打包。但状态如何梁谕可真的不清楚了,他只有问过罗森的情况,愚鸠擅自送人就医的事,他并没有多说什么。

  「还活着。」

  意外地,回答他的是刚睡醒的优儿。她揉着眼睛,其中一侧的眼眶被揉得泛红。听见了梁谕和愚鸠的对话,她犹豫了一下,慢了几秒,又稀奇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留活口带回去吧?少爷不是对青城流传的方子很有兴趣吗……」

  脸上有疲惫之色,睡着前优儿被颠簸的山路晃得头晕。睡了一觉,似乎也没舒服多少,她掩住自己的嘴巴,好像想吐,可又坚持说完了话。

  「他被关住后一直不出声,行动力很弱。想办法疏通一下的话,让他上机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梁谕支着下巴想了想,没注意到愚鸠正从后照镜观察优儿的眼神。坦白说,愚鸠有些困惑,他认为以优儿平时会有的反应判断,她很袒护那个白子。

  在饭店的几天,也不知他们是否有什么接触?或许动了恻隐之心吧。愚鸠并非不能理解。他用钝钝的脑袋思考着是否该帮腔,后方的梁谕却已经做好决定,爽快地认可了优儿的说法。

  「也好,那愚鸠,你打个电话道后面的车上去。让他们先张罗。」

  「是。」

  一切似乎平静无波,车上的气氛完全看不出他们前几天经历的惊心动魄。然而坐在车上的人悄悄换了,孟尹很安静,不同于李伊尔开车时总会扯些不着边际的笑话。

  愚鸠拿出手机,从通讯簿里找出能和航空公司协商的弟兄。他一如往场地处理着他的工作,可这一程,他总感觉他把灵魂的某一部分,留在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山城……

  

  第8章 章之八 汉平夜

  章之八汉平夜

  1.

  深夜时分,一量轿车缓缓地滑进了三合院前的大铁门。

  梁老的思维,除了对待他唯一的孩子以外,事实上都相当封建迷信。为了风水问题,这间三合院三十年了没动过一寸土。要不凭梁家门的财力,怎么还会居住于红砖水泥砌的老屋中?

  因为外观的旧,便衬托了里头许多东西格格不入。例如一楼神桌前摆的冲泡咖啡包、龟裂墙壁边崭新的三层电冰箱、前院一口封死的井上养着一排洋气的盆栽。又还有左右两间偏栋里,未关紧的门缝后露出了一台非常新潮的点唱机。

  轿车黑得反光,连着三台开进门,同样显得怪异。然而下车后高跟鞋径自跨过了碎石地,在保镖的陪同下,无声地进了屋。

  客厅的茶几上还搁着半壶凉掉的茶、未及收拾的杯子。可见梁老病倒时管家走得多匆忙,之后甚至没有闲暇的心思能回来整理家中。踏上二楼,梁谕的房间则又是另一番景象,他飞奔出门前落在地上的毛笔还静悄悄地躺在原地,墨色早干,地砖上留下了让人难以忽略的溅痕。

  前脚才进屋,梁谕便坐到书桌前,开始用家中的电话拨打一通通号码。愚鸠站在门外守着他,听见他的声音一下轻柔、一下拔尖、一下凶狠如泼妇。像个熟练的花腔女高音,戏剧化地,在凌晨三点,把自己回到汉平的消息张扬地宣告给每个该知道的人。

  愚鸠自然只能沉默。三合院里的结构复杂,主屋这一隅,就算偏门有人遭逢极刑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因此他不清楚只晚他们半分钟下车的杀手和白子被带去了哪里,唯有听见窗下优儿窣窣的脚步声,沉寂夜色里猛然传出「汪汪」的几声凄凉狗吠。

  梁谕打了十来通电话,还不肯放下话筒。只是不知何时声音小了下去,和对方轻声细语地谈着什么。从愚鸠的角度看,他随意扎起的长发下露出一截雪白后颈,由橘色的台灯照亮,泛着一层柔软的光晕。模糊的影子则投到墙上,当他轻轻晃动脑袋,有如也曾在这张椅子上计算着艰难的数学题,而愚鸠站在同样的位置,暗自替他加油打气。

  他们的影子各自被月光与人工光源拉斜,至某个点交错到了一起。像只变形的蝴蝶,无力飞翔又无力躲回温暖的蛹中。

  「该睡了,少爷。」

  愚鸠也不清楚是被什么触动,对着梁谕的背影说出了这句极为奇怪的话。梁谕似乎愣了愣,但根本没停下翻着电话簿的手指。他又联络了好几个人,到了不知几点钟,才终于「啪」地放下话筒。

  他把愚鸠招来,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让他把自己抱到床上、解开彼此的衣衫。

  云雨中愚鸠当然更分不清现在的时刻,想必,也并不重要。他例行地执行好每个细节,只是未经盥洗的身子带着一股温暖的气味,使他进入的节奏也被扰乱了些。梁谕没兴致叫,不让他停,便沉默地做到愚鸠再也不行,CaoCao地退出他身体,抓着一团卫生纸,s_h_è 了(精。

  两人还是无话,从机场回到家,长途飞行与坐车的劳累理应让他们早早入梦。但汉平的这夜。不同在哪?愚鸠过了很久才想通,是光,廊上透进来薄薄的一地光。他们以往在这间屋里翻云覆雨自然躲不过楼下梁老的耳朵,他假装听不见,他们也关上门、厚着脸装作这样能阻隔部分声音。现在,他们连伪装过的羞耻都不需要了,任凭月光恣意窥视,这样的自由,竟然很空洞。

  梁谕动了一下,愚鸠才意识到自己把单人床给占掉了大半部分。他起身准备下床,脚尖踩到梁谕扔在地上的首饰,没想到身边的人伸手拉了他。愚鸠以为他还要做,回头对上那人的脸,对方却没说话,光裸的手臂后头,脸上半边是朦胧的光晕、半边是y-in影。

  愚鸠只好再度躺下。他不确定少爷的意思,但他也不给他明确的指示。于是愚鸠像个站在教室中央、又得不到老师指示的学生,手足无措地僵在那里。

  他往床角退,梁谕反而朝他那边又挪了几寸。心跳紧贴心跳,没人睡得着。

  愚鸠发现原来一切用来形容心情的词汇都是人们强加上去的,他无法描述他具体的情绪,只能指出脑海里某些闪掠的念头:客死异乡的杨哥与李、骤然改变的局势、明日的行程、被囚禁在三合院某处的杀手和白子。他们、他们、与他们……偏偏他听见黑暗里梁谕闷闷地出声,讲起的又是截然不相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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