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番外 作者:牧葵【完结】(35)

2019-07-06  作者|标签:牧葵 情有独钟 强强 豪门世家 江湖恩怨

  「你对得起梁家门上下三千多个人、对得起为你顶罪的弟兄吗?」

  就凭我爱你,你放肆他毁掉一切──郑小媛没说出来。但这些话全写在脸上了,她清楚并且感到悲哀,明白自己也不过在利用愚鸠的负罪感。可她还能怎么办呢?墙倾楼危,谁还能当那个力挽狂澜的人?

  「……我现在就去青城。其他弟兄们今晚的飞机,还赶得上。」

  郑小媛捏了捏拳头,深深地吐了口气。她转过头,如同看也不想看他一眼,发白的唇间却仍迸出几个字,虚弱得不像她:

  「我这就叫人送你过去。」

  2.

  一股刺鼻的味道来自于梁谕手中的去光水,他用棉布缓慢地擦试着断裂的指甲,表面上的红色已经褪去得差不多,却怎么也擦不掉甲面下的淤血。

  他试着起身,下身电击般的剧痛让他一个不稳,装满去光水的瓶子顿时「哐当」地摔碎到地上。他实时扶住梳妆台,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及蔓延的化学气味,没来由得、突然便想笑。

  看那镜里的人,素颜的脸庞竟然略显苍白。然而这是该高兴的时刻,前一日闵姨的人才尽数死于穆老三之手、她本人同样遭囚。那老家伙才会有兴致再把他叫去后山的温泉里折腾一回。

  梁谕一直记着森林暗处的那个身影,但待下几周,每见到陪在穆老三身边的女佣,对方依旧懦弱。凭他看,看不出任何异状,偶尔有目光接触,那女人也老透出躲躲闪闪的眼神,全不像那天的冰冷。

  算了吧。

  现在,梁家门对他有所不忠的人又被铲除了一批。内部人马伤亡惨重,四尾家也透出些打算趁虚而入的风声。但、在那之前,一切都会处理好的。

  ──会处理好的。

  梁谕重新坐下、准备给自己上妆。初晨的太阳把豪华客房内的一地血迹衬托得格外扎眼,柔软的床铺上寝具堆得整整齐齐,显然他整夜没在上头睡过。

  事实上,梁谕恢复意识前正泡在浴缸里,一缸热水给他泡凉了,他醒来才发现自己就这么过了一夜。

  这一刻,他动手整理自己,打算用粉遮掩泛青的眼眶,至于指甲的伤、则用手套解决。一双丝质的白手套早备在梳妆台上,他今日要穿白,配合穆老三给自己准备的一身黑色西装。

  是了──「穆老三」这个名字,即将复出江湖了。

  今晚、对着上百支直播镜头,他身边要站着梁家门的少爷当家、共同宣示他们携手重建往日的霸权地位。这场面梁谕清楚,绝对不能让穆老三丢面子,所以他今天必须比以往的每一日都表现得更完美──白色正好,作个如针刺人的反差对比,他挨着穆老三站:更美、更艳、更贱。

  梁谕开始给自己擦上底妆。

  叩、叩叩。

  一阵突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上妆程序,半张脸润了底色、另外一半还仍惨白,他不耐烦地扭过头,提高音量:

  「干什么?」

  门外传来他那守夜保镖的声音。

  「当家,您醒着吗?属下刚听到了声音,和您报告,有人要求要见您。」

  「搞清楚现在什么时间?我早跟你说过不是和穆老三那边相关的事就不要……」

  话还没说完,猛然被「哗」的一声截断。门硬生生地被人推开了,只留着条脆弱的门炼让他能看见外头的状况──保镖似乎想拦住那个人,但被强硬地推到一旁,回过神上前、正试图把人拉走。

  「你……」

  话还没说完,竟就被来者袭击。一拳对准了头部,年轻保镖只来得及护住脸、便被揍翻到地上。

  「愚鸠?」

  梁谕愣了下,一时还差点没认出来。愚鸠墨镜西装的样子,看来大概是混入了今早来到的人手中、以梁家门基层的身分进入机构的。他脱下眼镜,眼白上分布着几条血丝,被他打倒的保镖抓住他的脚踝,正要用力扳倒他,便听见当家的声音、像知道他接下来的举动那般地阻止:

  「退下,让他进来。」

  愚鸠转过头,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沉默片刻,仍蹲下身把保镖扶了起来。紧接着他才伸手进入门缝内,解开门炼、踏进房间中。

  这段时间,梁谕并未起身,他默默地看着突然来到的人。原本面无表情,直到愚鸠来到眼前,才倏地变了脸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汉平呢?你不是前几天和我报告你正在稳定那边的人?」

  「属下很抱歉。」

  很罕见地,他没有跪下。就以他的高度,从上往下地注视梁谕。当他面光的脸低下而呈现出一块y-in影,梁谕觉得那表情、陌生得教人恶心。

  「你要说什么?」

  「汉平那边……已经接获了风声。这段时间属下一直按照您的吩咐去做。然而这次的情报如果属实,恐怕结果……并不会如您所预想。」

  「你有什么判断,直接说就好。」

  愚鸠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几周没见面,他第一时间找到梁谕的房间,看到的居然是满地血迹。一时失控揍了门前的保镖,才想到梁谕什么也没讲。

  他受伤了,但那又是他自愿的。愚鸠说不上一时压到心上的情绪,他想顺服梁谕的每个决定和判断,又按捺不住想要上前质问他怎么了、并直接带着他离开的冲动。他觉得梁谕在玩火,而他已经闻见了烧焦味,却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拿着火柴端详。

  捏了捏拳头,愚鸠用力地咽了口唾液。

  「属下听说今晚您要与穆老三同时出场。」

  「是又怎么?」

  「汉平那头的人早些日子,便有传出您与穆老三共谋肃清内部的说法。今晚您的作法等于承认了它,那只会使剩下的人惧怕您。」

  梁谕不禁笑了出来,他转回镜子前,为自己的另外半张脸润色。动作之前无意露出了悉数断裂的指甲,愚鸠看见,把拳头握得更紧了。

  「那不是挺好?」

  「您这么做只会导致您自己众叛亲离!」

  愚鸠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梁谕却仍自顾自地上着妆。吼声的尾音在房内回荡,像某种滑稽的声响,落地后无人回应。

  「──那也好。」

  梁谕收起粉饼,感觉到身边的人用力至指节都咯咯作响。原来他赶着一夜从汉平来到青城,就为了亲手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不过可惜,众叛亲离?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正归顺他的人,呵,他能谈什么众叛亲离?

  「若不再信任我这当家,你认为他们会怎么做?」

  四尾家与梁家门结过这么多梁子,他们还能怎么做?愚鸠一时刷白了脸,看着镜中梳起头发的人,疏离感真切地从他们之间筑起一道高墙。

  跨不过、猜不透,被拒绝在他的思考之外──说白了,他不理解梁谕在想什么,梁谕也没准备让他懂。

  「好好做我要你做的事就好。」

  「您这是在自毁!」

  「别和我无理取闹了。愚鸠,你擅自过来的事就算了。在穆老三察觉以前离开这里。」

  「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愚鸠毫无预警地扣住梁谕上臂,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彷佛想藉由正视彼此来确定梁谕的想法,

  却不料动作之间梁谕撞上了的化妆台,鲜血顷刻便从他双腿间滑落。

  愚鸠僵住了身子,而梁谕则不耐烦地甩开了他。

  「您在这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我活剥程光的皮时你倒不问,这底线真离奇呀。」

  「那是因为──」

  「够了。」

  你话变多了呢。梁谕突兀地笑道。他看似不在乎淌血的下身,却仍得放慢动作、小心地坐回原位──这一切的一切,愚鸠都看在眼里,松开拳头后手抖得厉害,他还得压下无意义的辩解、陈述他所知的客观事实:

  「……那么,周以平。那个人,在穆老三真正与您合作前就同意了收留杀手和白子。您不认为他与穆老三可能早有计划,等着梁家门衰弱,便要来收拾?周以平到底是四尾家的人,有没有可能,穆老三也与他们同边?」

  「周以平?那个人、不会的。那天宴会在暗处……我就碰见了他。」

  梁谕的声音低了下去,带了点玩味的笑意,最后消失在空气中。愚鸠等着他进一步解释,他却好像又打算到此为止。

  于是沉默笼罩,又是在冰冷的阳光中,相对无话。

  率先打破寂静的是梁谕,他拒绝与愚鸠解释、却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想说。他抬着头细细地看着愚鸠的面孔,突兀地出了声:

  「你很不满?」

  「不,属下只是……」

  他在不适宜的地方顿住,努力地克制住了情绪、保持声调平稳。再来便像寻常那样单膝跪了下来,把表情藏在低垂的脑袋下。

  说出的却是与动作相违背的称呼──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样,小谕。一直受伤、一直做些疯子一样的事、一直一直按照违背常理的方式去做。你要这样活……」

  他的语气到最后竟咬牙切齿,沉沉的痛压下来,抑制了他绷紧的声线:

  「有时我会想:你这样活,不如让我杀了你!」

  梁谕一时被慑住了,忽地失去言语的能力。这话从不停告诉他会效忠于他的人嘴里说出来,有多么好笑?他了解到自己危在旦夕。从他必须肃清内部才得以坐稳当家之位……不,明明知道,更早之前就开始了:从年幼的他无知地穿上洋装与父亲展示炫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梁家门里的──怪物。

  「那你倒动手呀?」

  梁谕久久才出声,语气仍然轻挑。他挑衅地望着愚鸠,就彷佛他们不曾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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