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的中国人_梁晓声【完结】(98)

2019-03-10  作者|标签:梁晓声

  他们是——王蒙、蒋子龙、张洁、谌容、张承志、张贤亮、从维熙、邓友梅、冯骥才……

  我至少为他们每个人的集子推销了五十本之多,四天内我差不多推销了六七百本作家朋友们的集子。在那些书的扉页上留下了我的笔迹——“梁晓声代签”。有的书上还留下了我代作家朋友们题的词……

  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

  是义务吗?

  未必是我的义务。

  别的作家朋友门也未必会像我这样不遗余力地去推销他人的集子……

  又讲座又卖书,我可真累得够呛啊……

  就是在那四天的晚上,我写出另一个中篇《母亲》。我觉得住在好房间里,若不写作,就对不起谁似的。

  离开福州那一天,我将《母亲》jiāo付《中篇小说选刊》,请章世添同志代我寄往《文汇月刊》。

  他惊讶地问:“这四天内你还写东西来?”

  我说:“这不写出来了吗?”

  他挺内疚的样子,讷讷地说:“你太拼命了吧?留下来休息几天行不行?”

  我说:“不行。”

  我很惦家了。离家前,儿子正生病……

  10. 被熟视无睹的中国

  非常惭愧,倘我不是“文津奖”评委,可能至今还不知道彼得?海斯勒其人。也不知道他的中国名字“何伟”。尽管,他的《寻路中国》的封面上,印着两行“2011年度十大好书第一名”。一由“新làng读书网”所评,一由“深圳读书月”所评。

  我翻开这一本书,读到第10页时就被吸引住了,欲罢不能。

  此页开头两行文字是这样的:“……在这一带,即便是葬礼,也呈现出熙熙攘攘的景象。开车穿越北方的途中,我一路上都会因大大小小的仪式而停下车来。仪式就在公路上举行,跟脱粒一样,是大家的事情。”——英文中断无“熙熙攘攘”这样的词汇,这四个字极感性地译出了我们大多数中国人习以为常的场面。

  读罢全书,我将此书的获奖顺序排在了第三位。这一部书当然首先是写给外国人看的,向外国人介绍八十年代以后的,主要是当下的中国。一部首先是写给外国人看的书,一经译成中文,为什么在中国读者中也好评如cháo呢?

  柴静的推荐语道出了其中原因:“何伟写出了我熟视无睹的中国,和那种亲切的酸楚。”

  确乎,对于我,书中写到的大多数人和事也往往是熟视无睹的。因为熟视无睹,则往往漠不关心,于是麻木。麻木而被刺疼,于是心生酸楚。我们的麻木其实也并非真的麻木——中国许多问题的严峻性超出了作为美国人的何伟的感受,我们纠结其中,而他是“第三者”。他与中国的接触是“第三类接触”。

  超脱之眼所见会别有细微。

  这一部书的另一长处是结合了从前来看当下。正是在此点上,他写出了“连一些生活在中国的青年人都不知道或拒绝认识的中国”——那其实就是,毕竟发展变化了的中国,也是郁闷与冲突无处不在的中国。

  “关注现代中国的最具思想性的西方作家之一”——彼得?海斯勒完全当得起这一评价……

  作者对中国底层大众的友爱深深感动了我。

  11. 人民利益无小事

  现将当年的江西知青赵素珍写给我的一封信转给您们。

  尊敬的同志们,我认为赵素珍同志的信写得很通情达理,要求并不过分,实属正当。如果完全无视她的要求,那则意味,对于她下乡时期长达九年的实际教龄,根本不予承认——而这显然是不对的。

  我们的国家,目前仍在纠正某些从前年代对某些个人造成的不公正现象,包括对当年的知青也是如此。解决了,社会的公正就多了一分,以某种理由拒绝解决,社会的公正就少了一分。并且,违背“人民利益无小事”的中央jīng神。

  尊敬的同志们,恳请你们认真对待赵素珍同志这一封信中的合理要求,并望将怎样解决的情况反馈给我,行吗?

  至于究竟应在赵素珍同志的工资中加入多少补贴,我觉得那倒是可以与之协商的。

  给你们添麻烦了,请多原谅!

  祝领导们秋安!

  (电视剧《知青》播出后,插队知青赵素珍给我写信倾述她的郁闷,于是我给她的单位领导写了此信。)

  12. 尊敬的长者

  收到了您的来信,首先向您保证,我不会将您的信公开的。

  您在信中引用了爱因斯坦的话,这使我间接了解了您——您一定是一位喜欢看书的长者啊!所以您的信才写的那么中恳,甚至仁慈。

  谢谢您对我的创作初衷的理解和鼓励。

  但我还是希望得到您的住址(通信地址),请您放心,我会保密的,也不会去打扰您。

  我只是想送您一套《知青》的光碟,以及由我编剧的另一部电视剧的光碟,如您愿意接受,就请给我一个可以寄送到的地址。

  我不上网,也无网址。是通过我儿子网址发给您的。

  再次感谢!

  天凉了,望长者注意保暖,珍重。

  (电视剧《知青》播出后,一位八十三岁的长者写给我三千余字的信予以鼓励,于是有以上复信。)

  13. 向中国的母亲们致敬

  立三兄:

  辛苦啦!

  与兄合编此集,特温暖事。

  如许多人热忱配合,纷纷赐稿,你我共同荣幸也!

  你在前言中必会感激再三,不复赘示。

  我一向认为,一个民族怎样,肯定也与一个民族的母亲们怎样有关。

  于是我想到了老舍先生回忆母亲的文章,他在文中写到——在他记忆中,母亲生前没穿过一件好衣服,没吃过一顿好饭……

  想到了萧乾先生回忆母亲的文章,他在文中写到——他领到第一份工资时,转身就去匆匆买了一听罐头,匆匆往家赶,因为母亲一直在病着。待他用小勺将一颗罐头樱桃送到母亲唇边时,母亲已咽不下那颗樱桃了……

  想到了季羡林先生回忆母亲的文章,他在文中写到——自己接到母亲病危的家信回到家中时,母亲已入棺了。而他“恨不得一头撞死于棺旁,也随母亲去了……”

  他觉得,为了求学而竟没与母亲见上最后一面,是自己“永远的悔”。

  想到了朱德那一篇著名的《我的母亲》……

  如果有人做一项统计,那么事实是——几千年以来促进人类在各方面进步的数不胜数的儿女,他(她)们的母亲绝大多数是平平凡凡的母亲。他(她)们身上的可敬品质,也往往与他(她)们的母亲对他(她)们的日常影响有关。

  这一事实体现在中国,尤其令人起敬意。因为在西方抚养儿女已不再是含辛茹苦之事时,中国的许多女性却是在饥寒jiāo迫甚至贫病jiāo加而且忍rǔ负重的情况之下,坚毅地做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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