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 by:裸心裸身【完结】(37)

2019-01-18  作者|标签:裸心裸身

师傅一向严厉,师弟们面上平静实则里都是不安分,只等师傅令下,师兄们纷纷上马,我学龄不高,那时不像现在是个收不住

的性子,也借着轻功飞身上马,硬说自己会得很。可是没你幸运栽了好大,裂了两根腿骨……不得不回家修养……”

马儿缓缓地前行,他声音渐渐低去陷入了沉思,笑容早就湮灭,神情看不出悲喜。蔓笙知道他在追思那些自己没机会涉足的过

往,只凭他的只言片语,慢慢在脑中描绘勾勒,却始终苍白贫乏。那天何年何月,是阴霾还是晴空万里,那年一众人里他与哪

个师兄弟最交好,后来伤势如何,他曾和自己说过学武在外两年未曾归家一趟,这趟回家修养定是没成,中间生出了什么变故

,家宅那时是否仍旧安好?都不得而知。

半天的沉默,他幽幽再开口,语气已是说不出低沉:“……蔓笙,你信不信‘来世今生’?”

蔓笙心口猛然酸痛,那是因为他脸上的神情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那样的哀伤,黑黑的眸子里看不到期望,错觉好似得了满意的答

复,他就要了无牵挂的去轻生,蔓笙摇头,不安:“我……。我不懂……”

转而,他又笑了,把目光放进他慌乱的眼睛里:“我也不懂。”

蔓笙永远不明白他,不明白他心里的汹涌澎湃。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高耸的孤山,绵延着去了哪里的尽头。天边一轮衰日,紫光透天,将并骑比肩的蓝白二人排列在渲凊的紫

盘中心,天涯海角般的旷达辽源。

从城东到了城西,要出城门还有一个时辰的路。此去半夏不明说,只一味往西说是寻兰,蔓笙也不清楚到底要去哪儿?去多远

?可是就牧菱前前后后地交代,对他的难舍难分,蔓笙猜想该是不近的。

篱城是南越东边最大的郡县,沛雨良田也最为富硕。蔓笙这样大从来也没有出过远门。只是单单知道西面邻城就是泗泾,再过

去就是番禹、乐昌、黔中。篱城泗泾两郡之间还有段路程,只能先打尖落栈,明日再出城。

一条街已走了大半,就眼前这家门面招牌还算正经。半夏提了随身要紧包裹,将马匹交付小厮还仔细交代了番,办得熟络麻利

。蔓笙杵在人来人往的店口无所事事,几番想帮他提包,又都作罢很不自在。

一切停当,终于踏进客栈,迎客小厮还算殷勤,才一个脚跨进门,就猫腰来迎:“公子,姑娘快请!”

蔓笙扶了扶歪到一边掩去大半脸面的帽沿。青帽是出门时牧菱硬要蔓笙戴上的。宽宽的青色荷叶卷边,一侧沿边还长长挂下一

朵青色绒毛,雅致华朴。牧菱说他戴着青帽配上白衣显出佳人的派头,很好看。蔓笙心里却嫌它太女气,一点不想要。可是半

夏也在帮嘴:我觉也挺好。

正午赶路太阳火辣,一直戴到这会儿还没脱,听到小厮“姑娘”这么唤一声,不由想去脱,不料帽子已被摘去,稳稳落在了一

脸莫名的小厮头上。

半夏眼中狡黠,对他笑道:“那麻烦姑娘,引路。”

小厮眼睛乌溜一瞄,当即明白过来,脸色别扭叠声:“是爷……两位爷,快快请!”

他回过身来看他,脸上依旧带笑,蔓笙却耿耿于怀那句“来世今生”,总觉他有事没明说,恹恹地没了心情。半夏要了两间最

清净的房间,就先随小厮上了楼。

蔓笙磨蹭着跟上二楼,往曲长的木廊里一望,光线有点暗,好不容易才看到刚才那小厮站在东边的房门口,正等着自己。没有

看到他,大概已经进去了,果然走到自己房门口时,邻房的门裂了条细细的逢,里面却没有任何动静,心底升起异样,说不上

是什么。

“哑吱”一声门开了,“这位爷里边请吧……刚才是小的对不住您了。”小厮见他面色惨淡,料定蔓笙是因为刚才的事心里正

不快,赶快道个歉认个错,又偷偷近身打量他容貌,心里很是委屈开来。

茶几,窗台放着各色的青翠盆栽,陈设布置简约,房间果然是清净。蔓笙粗粗巡视了一圈,转身时,瞥见那小厮拿随肩抹布往

圆桌上抹,他神色慌乱没有察觉蔓笙那一瞥。纵然他掩盖得很好,蔓笙还是看到了白色抹布上的那块鲜红,是血。

空气中开始浓重腥味,刚才那把异样又重重地敲在心头,跳出来的各种荒唐思绪,根根丝线将他牢牢捆扎。

天色不好,夜幕上看不到任何星光,黑秋秋的一块贴在那里,重得坠下来,衬出大堂灯火的绚烂。

人声隆隆,小小的楼里幕僚堂客,武生不第,口音行头各色,纷乱闹心。最亢奋轰响当属厅堂最中央那桌,蔓笙下楼时,留意

了一眼,一只红漆八仙桌上挤着七条横肉武粗。

“前些天,容成峰主去了墨玉谷……”

“哦,亲赴?这把傲骨头,竟肯?!江湖上可是从没人听说过,容成百部下榻哪家府邸山庄……”一人挑开话头。

图个安静蔓笙这桌僻在墙边,那块红色的血斑让他心神难宁,却并不打算和半夏提及,一顿饭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蔓笙抬头,

略睄半夏低垂的脸,他吃得娴静,对周遭一切皆是不为所动。

“封裔的黑帖,多少是要给些面子的,况且墨玉谷近来频繁被闯,恐怕与冰兰一事脱不净干系……我看就是了。”

这“冰兰”二字扑进耳朵,蔓笙身板一直,目光驰去,这会儿开口的是坐正北那个,应该是个领头的。这人黑紫的脸上一双眼

睛一大一小,大的那只眼球微微有些外凸,露出一圈眼白,不对称的怪诞,多看几眼又觉得狰狞。暮春夜晚微凉,那人只一条

草木灰长褂包裹厚实黝亮胸膛,浑身的热气蒸腾。

“呵……我看另有噱头……”

“就是,这才几天,封裔刚从容成峰回来,容成峰又登门……这一来一去……”相互递换着眼神,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那叫

回门……哈……”

“那可是一捻红,天大的美人,眸中的颵昧,女人都休想学半分。眉目间的泠傲,那叫贞烈……哪个男人不心动。”越发不堪

蔓笙不自觉皱起了翠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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