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 作者:黯雪时晴【完结】(4)

2019-03-27  作者|标签:黯雪时晴 虐恋情深 边缘恋歌 现代架空

  三个月里唯一一次电话,记不得哪天,工作日下午五点多打来。

  樊云在格子间里,压着声音应付着,被父亲问到什么人生大事。并不算安静,对面位子几个同事在高谈阔论。樊云扫屏幕上的时钟,讲够十分钟,说就这样吧,在办公室。易近山似没有听清,说是啊我在办公室呢,旁边没人。樊云苦笑,我说我在上班。

  樊云早已习惯了在这份所谓亲情里,像周报月报KPI一样装模作样的汇报。早已习惯了不对这份亲情抱有期望,相应的也不再倾注感情。

  可以做得不必这样敷衍。樊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后悔了。

  易非的房间紧挨着樊云。两个人站在门廊里,樊云脸上已恢复平静。叫阿姨铺床的功夫,易非连打了三个呵欠。

  易非无话找话道,“时间这么赶,你的事情安排好了?”

  “嗯……没什么要安排。请了三个月假。”

  易非不置可否,“爸爸情况不乐观,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樊云微微蹙眉,“都麻烦你了。”

  樊云没有态度的态度。易非看不透她如何打算,也无法判断她心里到底有没有一份打算,一如从前。不由觉得厌烦。

  话说出口,易非脸上露出不满。樊云发觉自己的语气太生硬了。那是因为易非对自己也一样见外,电话里都是例行公事一样的冷气。两人一打照面相互的姿态都设定好了,樊云只能由着她的设定。

  等阿姨出来,易非便要进房间,“明天你可以睡晚一点。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易非……”樊云忽然叫住她。叫住了又陷入语塞。

  易非望着她。

  樊云吞吞吐吐,

  “晏君是我一朋友,人生地不熟的,还请你安排……干净点的事情。”

  一下就清醒了,好像被劈头甩了一记耳光。易非转回头来,挑眉盯着樊云,似笑非笑。

  “‘朋友’?”

  “朋友的朋友。”樊云靠着门框,清楚了自己不该在错误的时机讲话。

  易非只是笑着,看这个妹妹拙劣的解释。刚消化了家里这么多事,她还顾得上朋友的朋友。

  “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明天我和她见面谈。但想必在这一点上,我们都比你更要清楚。”

  樊云耸肩,做了个让步的姿势。易非华丽转身,却还算温柔地把门闭上。

  深色壁纸和更深的红木包边、褐色地毯,卷成隧道、漩涡。壁灯黯淡的光像要被黑暗吞噬。

  樊云抿紧的唇缓缓松开,叹出一口气。

  

  ☆、归梦湖边

  记得起初院子池塘里有荷花。大约实在屋子里没有主人,请来收拾的人工自然而然也缩减,池塘里似乎是清理了,一片静水铺着粼粼的日光。

  窗户大开着,窗纱被风鼓起又落下。光亮像海浪一样在地板上拖动,时涨时消。

  易非可能是生气了,像忘了自己已经回来。但又犯不着因为一句话,气到刻意晾着自己。大约只不过如同这几年,即便节日,相互没有多余的联络。

  日子是过得漫长,但回想起来却好像被跳过的书页,短暂而模糊,覆上一层落寞色调。

  同父异母的姐妹,究竟应该用什么样的模式相处呢?

  樊云发现心里竟没有一个正常的模板。

  在空荡荡的宅子里待足三天。除去吃饭就是在书桌前对着笔记本屏幕发呆,忽然弹出一个会议提醒。完成一半的PPT还在硬盘里躺着。

  邮箱一会儿功夫就被各种抄送刷屏,还接了几个电话询问详细事宜。走得很急。但要不了太久就会交接清楚。

  倒是晏君知会工作已经和易非谈妥,表示感谢。

  樊云有一种忽然从生活里抽出去的虚幻感。

  但又不止如此。这很可能是一个不由她控制的漫长假期。

  因为劳动了赵经理接机,公事公办的架势。没法缩在家里不露面。樊云趁着白天同辈都在工作时间,拜了不得不拜会的几家。干爹干妈喊着。

  到易非家里正是日头西斜。

  陈丹气色看来还好,并没有受什么影响。

  樊云不知道该怎么提父亲的事情,居然闹到离了婚。估摸不出到底唱到哪出,那一声“妈”也就叫得尴尬起来。

  但陈丹很坦然。

  “你父亲他很想你。……他是很喜欢你,不想让你走那么远。”

  这些话这些年,陈丹总是说。说来说去,也就是这样。

  这‘母女’关系,不过因为父亲做纽带。

  但陈丹和父亲的关系改变了,父亲又住院,生离几乎要变成死别。

  樊云毕竟彻底地脱离家庭,再鼓足勇气回来。

  千回百转,听在心里的感受与从前再不相同。

  “我出去其实也没有多久,他正当年。没想到这样。”樊云心防一松,话就这样滑出嘴边。

  陈丹看着樊云,樊云脸上是几乎从来没有过的犹豫。

  陈丹心里也软了,说出没有准备的话。

  “你们姐弟三个,他其实最疼你。你也想想,他只带过你,小时候多么惯着,要什么有什么。结果你就这么冷静,怎么都留不住。你真是伤了他心。”

  樊云的犹豫倏忽消散,不再搭腔。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冷静”有什么问题。退一步说这世界做父母的都爱着子女,绝不会有什么过错,所有伤害都是无心之失。她不怪罪谁,但人生是她自己的,留个底线给自己,也不过是透口气的空间,怎么能不冷静。

  陈丹感觉得到,只不过几句话,樊云受到攻击就迅速地把心硬下来,再度重重防备。说教或者拿身份压她,她是绝对不吃这一套的。像是早已把同他人的联系斩断干净,从头到脚的事不关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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