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54)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晋王这才注意,不止大臣,连内外命妇,也入宫了。平日极尽靡丽的命妇卸下钗环,满面哀戚。

  宫中哭声不断。

  入宣德殿,这样无所顾忌的啜泣就没有了。

  不少大臣都在哭,但哭声压得极低,一心两用。郑王掩面,泪流不断。丞相被人扶着,几乎站立不稳,皇帝不止是主上,还是对他一家都很好的女婿。太孙也在,同样哀戚,可显然仓皇更多。

  濮阳站在角落里,距离内室最近的地方。她眼睛红肿得厉害,眼中仍有泪,脸上全是悲痛,那样浓重,那样真实,那样木然。卫秀在她身边,试图安慰她,她也毫无知觉。

  晋王一点也不关心皇帝,也不得不努力挤出一滴泪,他想知道的是,谁继位。殿中不少人都关心这个问题。国不可一日无君,为先帝举哀还不是当头最紧要之事,最要紧的还是继任之君。

  窦回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捧着一道诏书出来。

  “这是先帝遗诏。”窦回拭泪道。

  晋王如受当头棒喝,怎么可能有遗诏!

  殿中也是窃窃私语。

  郑王擦着眼泪,勉强压下哭腔,道:“既是遗诏,请窦中官当殿宣读。”

  他这一出声,众人便一齐跪下了。

  遗诏不长,大意便是,天下传与太孙,新君年幼,诏命郑王、丞相、濮阳公主三人一同辅政,辅佐幼帝,延续大魏的统治。

  整篇下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濮阳公主也在辅政大臣之列,使人很惊讶。但没人敢质疑,辅政大臣有三,同在一道诏书中,若质疑濮阳,便如同质疑另外两人。丞相统率百官,郑王是宗室之中声威最隆者,没人惹得起。

  晋王快要昏过去了。如果辅政大臣只有这三人中的一个,他都还能设法斡旋,可这三人都在辅政顾命之列,他还能做什么?

  众人跪听遗诏,听完站起来,突然觉得,这宣德殿虽还是宣德殿,却又不同了。

  晋王终究忍不住,道:“请将遗诏,示于百官!”陛下骤然驾崩,不可能会有遗诏,这遗诏必然是假的!

  赵王几个一听,也一同道:“明示百官,一辩真伪!”

  太孙蹙紧了眉头,只以为是冲他来的,瞪着四王,满眼都是怒意。可他没什么威严,说了话也没人听。

  百官议论纷纷,说句老实话,这道遗诏很合情理,太孙是储君,即位理所当然,幼帝登基,大臣辅政也是情理之中,至于人选,丞相、郑王都是最好的人选,其次公主,虽是女流,可也是有能力的。让四王辅政,国家才要乱呢。

  大臣分作两派,有要验,也有不赞成验的。一时间,殿中乱哄哄的。

  窦回有一瞬间不安,望向卫秀,卫秀点了下头。窦回转慌为安,照着先前计划好的走到丞相身边,低语两句。丞相点了点头,高声道:“既然是先帝遗诏,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看的,要验,请九卿上前来辨过真伪!”

  殿中静了下来。众人无异议,九卿都是见过皇帝笔迹的,是真是假,自然一看就知。

  卫秀冷眼看着这乱景。她始终在濮阳身边,一言不发。

  “阿秀……”濮阳像是没有听到殿中的争论,轻声唤着卫秀。

  卫秀忙回头道:“我在。”

  濮阳的眼神像是死了一样,她像是看着卫秀,又像没有在看她:“如果,我今日与你一同入宫,是否就能见上他最后一面?”

  卫秀心头一紧,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端已有了结果,确实是先帝的字迹。晋王等人再没有话说。他环顾四周,一张张面孔,都是熟悉的。他突然觉得,这就像是一场戏,一场早就排好了的戏,有人充作戏子,有人是那排戏的人。

  而他不过是替人铺了路!

  第93章

  满殿都沉浸在痛失皇帝的哀恸之中,确立新君之后, 众人都跪伏在地,哀声哭泣。卫秀始终都在濮阳身旁, 她甚少开口, 除在濮阳所需之时,递一方巾帕, 便再无动作。一双清冷的眼眸漂浮着一抹哀凉, 不能说她不伤心,却也看不出她有多悲痛。

  大殿之中, 最不打眼的人怕就是她了。

  晋王瞪着她的眼神却像要将她剥皮拆骨一般痛恨。事到如今,还不知是谁摆了他一道, 他便白在朝中混了这么多年了!

  忙活一场,担惊受怕一场,最终白白给人铺了路,晋王心中岂止是痛恨二字能形容的。他目光沉郁, 犹如利箭, 卫秀似有所觉, 侧首过来,见是他,不过是目光淡淡的从他面上掠过,冷漠薄凉,好似什么事都没有。

  晋王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遗诏已颁布,接下去便是两件大事,其一是为先帝治丧,其二则是新君登基大典。前者迫在眉睫,急需有人主持。萧德文倒是跃跃欲试,很想指手画脚地命令一通,让朝廷百官都听他的号令,奈何他没什么威严,大臣们也不会听一个刚十岁出头还什么都不懂的幼帝指点。萧德文连说两条方案,都被大臣驳了,才不得不按捺下想要敛权的心思,听从礼官指令,在灵前仓促即位。接着,再以新君的身份,任命丞相为山陵使,负责先帝丧仪,又应遗诏吩咐,将一应国事皆托付三位辅政大臣。

  朝廷有了主心骨,百官各安其位,各府衙也没受到影响,依旧处理着日常事宜。

  濮阳悲痛欲绝,愣愣地跪在灵柩前,任凭眼泪淌满脸颊。她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殿中哭成一片,哭声幽幽缕缕的萦绕在耳边,濮阳像是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木然地跪着,看着身前盛着她父亲遗体的梓宫。她伤心到了极点,眼中没有任何光芒,只有泪水,不住地往外淌。

  她若哭出来,倒好一些,这样不声不响地将悲痛埋在心底,反让卫秀担忧不已。

  后面还有许多事要做。皇帝驾崩,但朝中事宜还需有人处置,三位辅政大臣不能总跪在灵前。哭过第一场,便有内侍来请公主往宣政殿议事。

  因跪得久了,濮阳起身之时,险些颠倒。卫秀连忙扶住她,与来传话的内侍道:“劳中官先回去,殿下很快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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