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如旧 作者:若花辞树(下)【完结】(55)

2019-03-28  作者|标签:若花辞树 如旧 作者 若花 辞树

  那内侍自是点头哈腰地应下了。

  待他一走,卫秀又请人取了温水来,将帕子浸湿,为濮阳擦去脸上的泪痕。

  濮阳的眼泪已经止住了,经她如此温柔周到地照顾,眼眶又热了起来。卫秀勉强一笑,算是安慰,摸了摸她已擦拭干净的脸颊,柔声道:“殿下且去,我在这里等你。”

  濮阳点了点头,又看了那梓宫一眼,才慢慢地走出大殿。

  这一月会十分忙碌。

  三位顾命大臣,郑王与朝政了解恐怕比萧德文多不了多少,自也帮不上多少忙,不过若是事涉宗室,他还是很愿意出力的。

  丞相最忙,他不但要统筹全局,还兼着治丧的事。皇帝驾崩,马虎不得,所有事宜都将从礼而行,不容有一丝错处。丞相忙得脚不沾地,见濮阳过来,便将朝中的事交与她:“这些事,殿下都是熟的,且管起来,休要叫朝政荒怠了。”见她悲伤,又道了一句,“节哀,先帝不会愿意见到你这样。”

  濮阳听到先帝二字,眼泪又涌了上来。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一夕之间,这座宫城已然易主。众人口中的陛下,已不是指她的父亲。她所熟悉所挚爱所尊敬的那个人,成了先帝。

  “我明白。”濮阳简略道。

  丞相叹息着走了。

  宣德殿中先帝所用之物都还未清理出来,暂不能动用,理政之所便暂迁到宣政殿。奏本文书都已搬到此处。这些都是下面拣出来的,需皇帝预览,幼帝年少,只能由辅政大臣代劳。

  郑王手里拿着一本,看了多时,还没拟出一个批语。濮阳过来,他真是找到了救星,忙道:“七娘来得就好,这些东西,看得我头疼。”

  濮阳行过礼,方在一张明显是为她所置的书案后坐下。

  郑王又道:“听闻太孙,”他顺口说到这里,又改口,“是陛下了。听闻陛下还在灵前?”

  “是。”濮阳回道。她拿起一本奏疏,是奏禀救灾之事的,放在往日,她必精神抖擞地处置,然而此时,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映到她眼中,却完全无法让她看进去。

  郑王不管事,却不是傻,看事情颇为洞悉。方才灵前,新帝提出两条方案,虽被驳了,却能说明这位陛下很有自己的想法。他那点年纪,又见过多少事情,读过多少书?连朝廷各部分管什么都未必说得清,提出的方案,自然是不成熟,不可行的。可他既然有参政的想法,想必将来还会提出不少意见。

  这辅政大臣,恐怕不好当啊。

  郑王欲与濮阳商量商量,来日如何行事为妥,见濮阳魂不守舍,又只得把话都咽下了。想想今日先帝骤崩,濮阳为人女,与先帝感情又好,恐怕是没什么心情来商议这些既不有趣,也不美妙的事的。

  横竖他也不过是占个名,将来朝堂上的事,他恐怕也插不上多少嘴。郑王干脆不去管了。继续低着头,努力想将手中看了一半的奏疏弄明白。

  只可惜,哪一州的刺史是谁,哪一部的主官是谁,他大致是知道的,可他们的能力,与人际,他是丝毫都不知,想要拟出一个批语,真是难上加难。

  直到天色暗下来,郑王还只略略写了两个字。

  宫中准备了晚膳。

  先帝驾崩,还在孝期,晚膳并不丰盛,都是素食。郑王大大松了口气,招呼濮阳一同用膳。

  濮阳搁下执笔,转头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夜色,婉拒道:“驸马还在前面。”

  郑王这才想起这一遭,笑着道:“那你去就是。”

  濮阳勉力一笑,行过一礼,方走出殿去。

  这一整日,都是浑浑噩噩。分明晨起之时,还是宁和平静,到了下午,竟就天翻地覆。

  濮阳已经历过一回父丧,她知道,亦早有准备,人老了,总会有死的那日。可她从没想过,先帝会如此突然的驾崩,他明明还有将近十年的寿命。

  初闻消息,濮阳几乎站不住。她匆忙赶来宫中,却只看到先帝凉透的尸身。阿秀为稳住局势,先将她与丞相、郑王请进宫,又将先帝遗诏给他们看,并借丞相印,下条陈封锁宫门,以防有人作乱。

  她听着丞相与郑王商议如何稳定朝局,扶太孙平安即位,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想着陛下怎会走得如此突然,没有丝毫预兆。她满脑子都是陛下对她的好,她知道阿秀就在她身边,她在担心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她想,有阿秀在,不会出事的,就让她为陛下好好的哭一场,尽这最后一回孝。可临到头,她却哭不出来。悲伤痛苦像被一块大石压在了心底,她泪流满面,却觉得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夜间阴冷,北风呼呼地吹过。

  濮阳走过前殿,她看到卫秀在那里等她。她的膝上放着一件大氅,见她出现,她扶着轮椅过来,将大氅递给她:“冷,先披上。”

  濮阳低头看了看,大氅用色素淡,正适宜孝期穿着。

  “殿下还未用过晚膳,是在宫中,还是回府?”卫秀问道。

  濮阳皱了下眉:“守灵……”

  “守灵已安排好了。”卫秀叹了口气,“明日要起早,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做,我们先回去。”殿下状态不对,这样不行。

  濮阳听她说完,点了下头,全然信任她。

  卫秀愈加难过。

  车驾都是准备好的。全天下都要为先帝守孝,京中尤其严格,再过几日,邻国番邦都会遣使来魏都吊唁。这段时日,京中会戒严,以防生乱,让他国看了笑话。

  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连两旁民居都是黑漆漆的,熄灭了烛火。

  卫秀看看濮阳,终究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府门前的灯笼已经换了白色的,府中的蜡烛也都换了白烛,但凡有一点色彩的装饰都拆下了,卫秀觉得,公主府甚至比皇宫更加哀戚肃穆。

  濮阳见了,也更难过。晚膳已准备好了,她只草草咽下两口便吃不下了。

  卫秀也不勉强她,与她一同回房。

  “阿秀,陛下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濮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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