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刀 作者:梁白开(上)【完结】(31)

2019-03-29  作者|标签:梁白开 江湖恩怨

  待他磕磕绊绊说完,阿笙白皙脸颊已涨得通红。他抬起手背遮住,却连手指都有些烫了。传志低头审视他面容,咧嘴笑道:“阿笙,你脸红什么?不过你这样好看,便是脸红,也还是好看。”

  他到底是懂,还是不懂呢?阿笙咬牙,再克制不住,一掌将人挥开,看他吃痛倒在床里,左掌向桌上奋力一甩,冷声道:“睡觉。”

  烛火给他掌风扑灭,传志兀自惊讶:“你内力竟如此强悍!”

  屋里漆黑一片,目不视物,隔了许久,才听阿笙淡淡道:“我双腿有疾,只能尽力练掌上功夫,这招劈空掌所学日久,也不过拍熄烛火而已。”

  传志大喜:“那*你在樊楼,便是将劲力灌入竹杖,才得以格开他两人兵器的!体内力量四处流转,又可随心所欲灌入他物,劈空掌也是这般道理吧?”

  阿笙冷笑:“你倒是聪明得很。”

  传志嘻嘻两声,摸黑凑至他面前,也倾身轻轻一啄,亲到他鼻尖,这才低声道:“阿笙,我真高兴。有你在我身边,我便觉得什么都不怕了。仇人怎样,方家怎样,我都不怕。”

  房中又是一声低叹,无奈之极。

  翌日醒来,传志已是神采奕奕,心无杂念。与阿笙并马同行,他又问起那劈空掌,阿笙便骑在马上演给他看,内力随心收发,不单能隔空伤人,亦可取物。他在这头端着竹杖,阿笙手指隔着半尺凝神一抓,竹杖竟自跳起,给他提在手中。传志大惊,阿笙只淡淡道:“只因腿疾,学这个图方便而已,算不上功夫。你有青石山内功根基,自然也可学得。只是不大好练,进境甚缓。”

  传志笑道:“我始终同你在一处,总有一日学得会。”

  阿笙一愣,转过脸去,低声道:“你不要总说这种话。”

  夏时五月,天光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  象姑馆,度娘说是男妓青楼,没有详细查资料。

  ☆、一曲狂歌垆上眠

  传志虽仍未想通心中困惑,然他到底少年心x_ing,想那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况又得阿笙许诺,便将烦扰抛之脑后,心无旁骛前往苏州。两人一路向南,沿途所见与中原风物又有不同,青山绿水小桥人家各有意趣,皆是他从未闻见之景,之前与付九同行,两人只顾赶路,一日交谈不过片言只语,眼下与阿笙并马同辔,是走是停都随x_ing而起,江湖上轶闻奇事、各处人文地理,传志不懂的,阿笙似乎都懂,信手拈来,每每令他惊喜不已,只觉每日都与前一日不同,至此方得游兴。

  至于少年情事,心知传志对此懵懵懂懂,阿笙也不肯说破,只暗中较劲:他懂与不懂,都与我无关,难道还求着他懂?这种事,是决计不肯教的。

  总归是来日方长。

  这日两人见大道上人烟稀少,一时兴起要比试马力,阿笙一拍胯下黑马颈子,傲然道:“恐怕你赢不了我。”他笑得轻狂,眉梢眼角都高高挑起,惹得传志又痴又恼,扬鞭便走,阿笙随即跟上。听得两马齐嘶,并驾奔出,路上但余两道烟尘。

  传志马儿一口气跑出百里,阿笙始终在后,两马皆鼻端生火,奔行迅疾,身旁景物飞速后退,凉风拂面,传志胸中大畅,高声道:“阿笙,你可输了!”

  “是吗?”阿笙浅浅一笑,夹紧马肚,“你总是高兴太早。”

  传志笑道:“这都跑了一百里,你还在我身后,不是输了是如何?快快投降!”话音未落,忽觉耳上一热,听那人道:“我始终落后半身,你还不懂?”

  传志怔住,转脸一看,阿笙正与他并肩而行,两人脸颊相距不过尺余,惊道:“你,你……”

  “这下我要赢你了。”阿笙一声呼哨,黑马猝然发力,猛冲向前,眨眼将传志甩在身后。传志马儿已鼻息粗重,汗流不止,虽竭力追赶,始终落后半身,再看黑马仍有绵绵余力,输赢已定。传志不得已喊道:“是我输了,快停下吧,马儿受不住了。”

  待两人勒马停下,他这匹马儿几要跪倒在地,令人心疼不已。阿笙查探一番道:“不妨事,只是累着了,这日便歇息吧。”四下一望,恰好迎面走来一位小姑娘,便上前问路。那姑娘也不怯生,笑嘻嘻地说:“你们往前再走上二里,就到我们村子了,村头有棵大杨树,树下有间小Cao屋,Cao屋前头挂了条招子,招子上头写着大大的一个‘酒’字,你们一到村子,远远地便瞧见啦!”她不过十二三岁,生得面黄肌瘦,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倒是灵动。阿笙道声多谢,正待叫上传志,又见她伸出手来,嗔道:“我给你们指了路,怎么不给指路钱?”

  不待阿笙回答,传志一拍脑门,道声正是,从兜里摸出钱袋来——他先前那个连带里头碎银,都给李小娃顺手牵羊拿得干净,只得换了个新的,将那两黄金兑了银钱,不等他取出钱,那姑娘又道:“我不要钱,你怀里那条帕子可以给我吗?”

  传志这才见怀中手帕露了一角,扯将出来,正是清宁送的那条,通体素白,润泽柔顺,他虽不识货,也知是上等料子。小姑娘看清帕子模样,双眸一亮,很快又黯淡下来,撇撇嘴道:“竟是这样好的东西,那我不要啦,不值这么多钱。不过小哥哥……”她眼珠一转,又笑道:“能给我摸一摸吗?”

  传志想她是个乡野女孩,不曾有过这样好的手帕,便递给她道:“送你了。”

  小姑娘愣住,连连摆手:“要不得要不得,我只摸摸就够了。”目光却始终停在上头,片刻不肯移开。

  传志温柔一笑,拉过她手,将帕子搁她掌心,道:“不妨事,你喜欢便拿去好了。”

  小姑娘舔舔嘴唇,手指自帕子上缓缓摩过,又捧起凑至鼻尖,小心翼翼嗅了嗅,仰脸看他:“真的送我吗?你再不要回去,我可真的收起来了。”

  传志给她清澈眼神逗乐,忍不住揉揉她头发到:“送你的便是你的,好好收着罢。”

  小姑娘一吐舌头,喜上眉梢,忙将帕子收好,向两人道声多谢,一溜烟跑开了。传志望着她远去,喃喃道:“她到处乱跑,也不知有没有危险?”

  阿笙凉凉道:“只怕她见过的世面比你还多,小丫头机灵得很,不用担心。”说着便去牵马,传志赶忙跟上搭把手,问道:“你怎知道?”

  阿笙瞥他一眼,嘴角勾起,淡淡道:“若是同你一样是个从未出过山的‘大家闺秀’,哪敢同两个路人搭话,还伸手要银钱?只怕躲还来不及。那套说辞显是讲得惯了,此处虽然僻静,倒也不是荒郊野岭,平日里总有些南来北往的,她只怕见得比你多。”

  传志点头,也不在意他嘲弄,又道:“我看她瘦得很,为何不要银钱呢,手帕又不能买吃的。”

  阿笙叹气:“你当真不懂?”

  传志笑道:“难不成她要换些吃的?那也不如银钱好用。”

  “姑娘家爱美,你哪里懂得。”阿笙又想到那袅袅婷婷含情脉脉的宁姑娘,一脸无奈,“都道是痴情女子负心汉,你倒好,枉负了人家一腔柔情蜜意不说,竟是全无知觉便做了没良心的混蛋,若给清宁姑娘知道,不知要赔她多少眼泪。”他语带调笑,说到最后却是一愣,不知想到何处,默默噤了声。

  传志奇道:“怎么又说到清宁姑娘了?我赔她眼泪做什么,至多是条手帕了。不过若是知道我将帕子赠给这小妹子,她想来也不会生气,不要我赔的。”

  阿笙摇头不语,想不通为何清宁会看上这榆木疙瘩,转念又想:我又是为何?侧眼一瞧,此人浓眉大眼,生得端正,确有几分姿色;轻功卓绝,内功稳扎,刀法也算了得,难不成是喜他相貌武功?思及此处,忍不住噗嗤一笑。传志见状便问为何,阿笙迎上他探寻目光,愈觉这人呆头呆脑,不禁紧抿嘴唇强忍笑意,生生给双颊上憋出两只浅浅酒窝。传志一时摸不着头脑,怔怔看着他,半晌方道:“你近来笑得多了。”

  阿笙神色一敛:“我怎不觉得?”唇角笑意却未来得及收回,连着话音尾也翘了起来。传志笑道:“我知道的,你高兴或是不高兴,我一眼便瞧出来了。你刚才在想什么,竟笑出声来?”

  阿笙淡淡道:“你既能一眼瞧出来,又何必问我。”

  “这,这哪里瞧得出……”传志哭笑不得,再端详他面容,揣测道,“你在想适才赛马的事?你早知我要输,却不说破。不肯让马儿使全力跑,等我这边不行了你才发力,我给你耍得团团转,还一心想着要赢,你想到这里便偷笑起来,是不是?”说罢,他也觉得这说法颇有道理,定是猜准了,一脸期待地望着阿笙,只等他应一声“是”。

  阿笙避开他目光,暗自好笑,嘴上道:“正是,亏你还是习武之人,不知道与人对招,最忌讳傻乎乎地全力以赴。对手有几分力,你便出几分,方能长久。若是旗鼓相当,你可留几分余地,能支撑片刻;若是相差天上地下,也不必耗费体力。我这小黑马同你的比,便是后者,杀j-i焉用宰牛刀。”

  传志回想片刻,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想瞧出人家实力,岂是容易的事?总不能每次打斗之前,都将此人武功招式、家学门派探听一番再行动手。”

  阿笙轻哼道:“这有何难?”说罢站定,向前方信手一指:“十招之内,你便能制住那三人。”

  传志望去,正瞧见小姑娘说的那棵大杨树,杨树下确有一间挂了酒招的Cao屋,屋前一片空地上摆了四张长桌,都坐着客人。离他们最近的那桌坐了三名白衣青年,腰间都挂有长剑,若非一胖一瘦,一个不胖不瘦,一眼看去还难以分辨装束相同的三人。他们除了低声交谈,并无其它动作。传志问:“你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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