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一个故事，盲人摸象的故事。”
“啊？”
“一群盲人听说有一只大象，于是都跑去摸摸看。摸到大象耳朵的盲人说大象像蒲扇，摸到大象腿的盲人就说大象像柱子，摸到大象身子的盲人就说大象像墙壁。其实他们每一个人都没说错，但也没一个人对。”
“你最近说话总喜欢只说一半！”
肖青唉声叹气：“都说了我听不太懂，你要我怎么办啊？大笑？还是沉思？”
“也没什么，我有感而发而已，你看我们都只能看到眼前几步的距离，谁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身处在什么地方，将要面对什么——可不就像那几个盲人一样？每个人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相，其实却什么都不是。”
苏蓝呵呵笑了两声，没有再吭声，一行人继续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电光向下而行。他们在黑暗之中盘旋着向下，不知道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还要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里行走多久。
会不会这么走着，一直走到奈何桥边？
渐渐地，黑暗中传来一股淡淡地水腥味。
湿气混合着洞穴里有些闷热的空气，夹杂着说不出的怪味，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子。
“好腥……”
王子敬瓮声道，肖青鼻子一痒，连连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
汩汩地流水声越来越大，行走的人们也察觉到了脚下的异样。
和坚实的岩石地面不同，彷佛踩在了堆积了淤泥的地面，空气中的水汽凝结起来，又落回地面，和淤泥混合成粘腻湿滑的物体，让人站不住脚。
“到了地底阴河了？”
魏新民奇道，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好一会，他拉着一脸不甘愿的白雯，拖着徐璐王子敬张飞，一起挤上前来，和苏蓝肖青站在一起，看着开始忙碌起来的谢薇。
谢薇像是一只灵巧美丽的蝙蝠，完全不受洞穴黑暗的影响，她轻松地踩在又厚又黑，在光线照射下还散发出微微雾气的淤泥地上，走到色泽黄浊的地下河道边，将手伸进那看起来肮脏污秽的水里搅动着，白雯和徐璐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找到了！”
谢薇的声音里满是笑容，她站起身来，手上用力，从水中拖出长长地一道黑色条状物。
见她使出全身力气的摸样，肖青松开挽住苏蓝的手，迈步向前：“我来帮你！哎呀！”
肖青走出两步，就因为脚底打滑而踉跄起来，眼看着要面朝下扑倒在黑色的淤泥上，被苏蓝一把拉住。
“小心点！”
苏蓝的语气有些严厉，但是肖青不觉得是怪责，他站直身子，冲着苏蓝嘿嘿笑两声，转身小心迈步走向谢薇：“我来帮你。”
谢薇愣愣地看着他，弯起眼睛笑了，摇摇头，手上一用力，将黑色的长绳使劲一拖，脚步踩在淤泥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印记。
“不用了，我可以的，你的这份心意，会给你福报的。”
14
随着她的话音，黑暗的水面深处，发出“嗡嗡”的声音，黄浊的水面荡起波浪，冲上岸来，卷走了黑色的泥土，露出一些白色的，线条凌厉的岩面。
肖青向着谢薇伸出的手落了空，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瘦小的谢薇拖着那条从水里拉出来的黑色长绳，心跳加速。
他想起了不久前看到的那一幕。
自己一个人跑去水边，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浓雾里，也是这样的声音。有东西，从远处慢慢醒来，睁开眼睛，伸出手来，拨动水面。
越来越近了……
就要来了！
肖青整个人哆嗦起来，他害怕地往自己身后靠去，在感受到苏蓝的存在后，才又缓缓吐出憋在心口很久的一口闷气。
水面剧烈的荡漾起来，然后，谢薇将黑色的绳子背在自己肩头，洁白的牙咬住嘴唇，带着有些扭曲的笑容，直愣愣地看着众人，像是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拖拽着。
在她一个人的努力下，黑暗中，出现了一艘铁皮船，黑乎乎还带着红褐色铁锈的船体缓缓地撞在岸边，激起的水花冲上岸来，又卷走大量黑色泥土。
“我们上船吧，坐着船一直顺着河道向前，过三个弯道，就可以靠岸，然后我们就接近出口了。”
谢薇拍拍自己的双手，像没事的人一样歪着头笑着，彷佛刚才那个因为用力过度几乎将眼睛瞪出眼眶的人不是她。
“我们还要找张静。”
魏新民额头一直在冒汗，白雯不耐地扭头盯着黑乎乎的墙面，徐璐小声嘀咕着什么，王子敬似乎在发呆，但他微微颤动的耳朵显示出他正在努力听徐璐的低语，张飞站在队伍的最后端，真正的一言不发，只将眉头皱得死紧。
“没办法了。”
谢薇无奈地摇摇头，同时手指地面，示意众人看向软塌塌的淤泥地：“你们看，这里有脚印，她应该是走到了这里。”
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粘腻的黑色淤泥地上，有些杂乱的脚印，其中整齐的一排，应该是谢薇踩的，而另外一些看起来很是杂乱的脚印……
“这艘船本来就是废弃的，所以钢索都放在了水下，不是我的话，谁也找不到它，拖不了船。当然，也有可能她是潜水离开了，可这是地下暗河，分支的水道，水下的乱石，不是人的身体可以应付。”
谢薇轻声道，语气里似乎也充满了惋惜。
一时间，没人说话，肖青忍不住一颤。
诡异的时刻诡异的地点，独自走丢的女子，在这个黑暗的溶洞里生还的希望很是渺茫。
到底是为了什么，变成现在的局面？
为了工作也好，为了旅行也好，不都是为了开心吗？
吵架，生气，然后独自走掉，甚至到最后失去踪迹，多么令人……遗憾啊……
“上船。”
魏新民开口了，他松开握住王子敬的手，拿袖子一擦自己脑门的汗水，白雯白了他一眼，向谢薇走去，她在软粘的与淤泥地上走得倒很是稳妥，三两下走到谢薇身边，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剩下的人。
“快点，我要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什么破——”白雯即将出口的抱怨突然停了下来，她露出一种疑惑的表情，同时伸手摸摸自己的眉心，揉揉自己额头：“对了，我是要来找什么东西的？”
魏新民脸色一变，马上冲向白雯，想要阻止她继续说话，所谓忙中出错，他狠狠滑倒在地，满身肥肉与地上厚重的黑泥亲密接触，一身西装变成泥装，连脸上和手上都沾染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