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医在唐朝+番外 作者:壶妖灵(上)【完结】(14)

2019-04-20  作者|标签:壶妖灵 穿越时空 年下 宫廷侯爵

  这话说得亲切入耳,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倏然弥散开去,接着便被酒菜的香味填了空。

  牡丹燕菜、n_ai汤炖吊子、烩四件、洛阳酥肉、料子凤翅、酸汤焦炸丸、水氽丸子、圆满如意汤……洛阳宴二十四道菜一样不差。

  一道道珍馐流水介端上桌,馋得李璟口水直流,而列席的大人们却个个面色矜持,仿佛嚼在嘴里的不是山珍海味,而是同席而坐的大活人。

  酒过半巡,菜也上完最后一道,最后端上桌子的才是今天的正题。

  “博士已巡视过袁州的官学,不知有没有入眼的学生?”

  张起仁只寥寥动过几筷子:“都还是孩子,哪里看得出长短,只要悉心栽培,个个都是好苗子,自然,令公子也是极出挑的。”

  吴绩心知这位老太医素x_ing寡淡,饭吃三分饱,话说一半多,虽透露出要他安心的意思,却不点明到底要哪个“令公子”。

  江氏笑吟吟地替他斟满酒杯:“博士所言极是,妾身虽是妇道人家,也知道有教无类的道理。但妾身私以为再无类也必得是善类,否则岂不就成了为虎添翼、助纣为虐吗?孩子们的才学也不过尺寸之间,还是挑个品行端正的要紧。”

  李素节亦深表赞同:“孔夫子有言,行有余力,则以学文,我看官学里的学生也不见得就品学兼优,倒是没入官学的也有先修德行的好儿郎。”

  这二人借着孔老先生的话博弈一番,都暗讽对方家的小孩有才无德,还是自己举荐的是可塑之才。

  张起仁高坐其间,仿佛席间惊涛骇浪拂过身侧,都化作和风细雨的一厢笑语。

  两人有来有回,到底江氏在口舌上输了饱读诗书的郡王爷一段,却也不急不躁,依旧春风拂面。

  “这一杯,妾身敬郡王爷。”她含笑道,“议儿叨扰贵府多时,少不得给府上添了麻烦。这孩子年纪小,气x_ing高,当初为着藏掖了砒霜的事情就跟我们做父母的翻了脸面,若在郡王府里有不敬之处,还请郡王爷多多海涵。”

  当着张起仁的面重提旧事,江氏的心思几乎是昭然案上了。

  李素节醉眼半觑,见张起仁果然被勾得眉心一动。

  白日吴议只说神仙高人赐了神药医好了血症,他也未尝放在心上,现下看来,这里头却另有一篇文章。

  作者有话要说:

  武武虽然行政暴虐,但是对文化人还是非常欣赏的

  比较有名的就是骆宾王那篇《为徐敬业讨武曌檄》,简直字字扎到阿武的脊梁骨上

  但是阿武还是认为他的才学过人,并且大加赞赏

  而李素节的《忠孝论》并没有流传下来,想来文章质量也不怎么出彩,再加上内容又戳到了阿武的心口上,所以反而被这篇示好的文章所连累。

第13章

  “砒霜是须医官拟方才能购买的药材,是谁给他开的方剂?”

  江氏一摇头:“这妾身就委实不知了。”

  张起仁笑容淡去,神色严肃起来:“砒霜乃是剧毒之物,此事怎可Cao率了结?这虽然是你们的家事,同样也是该上报官府的案件,吴公,你身为一方父母官,断不可徇私枉法。”

  吴绩骤然被点到名字,从菜盘里抬起一张松弛的圆脸:“张公教训得极是,只是稚子年幼,不忍他受公堂之苦。”

  江氏急着又添一刀:“这砒霜的来路和去处都说不清,妾身想着这孩子年纪尚小,难免有些骄纵急躁,既然也没闹出什么事端,便按家规处罚了便是,谁知这孩子便冲了脾气要闹起分家,才弄得今天这个田地,让您老见笑了。”

  吴议在下席听到此话,本来无甚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带出一丝冷笑,论起颠倒是非的本事,他比这对夫妻还是差了一截。

  张起仁两朝元老,数度宫变,江氏言辞下的一番城府哪里瞒得过他。

  “你倒说说看,你拿砒霜做什么?”

  他抬手点向吴议,不像质问,反倒像考查学生般严格认真。

  吴议脱席而出,正准备搬出一套缥缈仙踪的理论,便见堂上李素节抬手举杯,大一副局外闲人坐等好戏的姿态,袖口一甩,露出半张白纸黑字的笺子。

  砒霜,蟾酥,轻粉……

  ——正是他当日给李素节看的方剂单子。

  吴议晃过一眼,心底登时彻明。

  也实在难为他把这么一张别字乱飞的药方从盛夏揣到初冬,就等着在张起仁面前进献他这个捡来的宝贝呢。

  “回张公的话,砒霜虽是剧毒,但也是良药。”吴议斟酌着词句,逐字逐句道,“Cao民擅用砒霜,的确是Cao民之过,但Cao民绝无害人之心,而是为了治病之用。”

  李素节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根本不容他不从实招来。

  张起仁眼色一沉:“你口口声声为了治病,到底用了什么方子?”

  吴议将在心里字字拈烂的方子缓缓背来:“君砒霜,臣蟾酥,辅轻粉,绿豆缓和,硫黄解毒,再辅以西党参,全当归,生白术,生黄耆,怀山药等生血补气益元养神之药,每日煎服。”

  此言一出,四下寂静。

  吴府上下都以为当日那出好戏要不是庶子图谋毒害嫡母,就一定是嫡母栽赃诬陷庶子,谁也没料到吴议竟然真的拿砒霜做了药材,把一条病入膏肓的命硬生生又拖了回来。

  震惊之余,也就难免钦佩,在这个发烧感冒都能要人命的时代,能医治血症这种绝症的不是神仙,也绝非凡人。

  稍有眼见的早已悄悄捡了纸笔,把吴议的方子一字不漏地记下。

  张起仁从医数十年,一听便有分晓,这个方剂虽与孙思邈所授有二三出入,但大体的思路是没有错处的。

  他深深望向吴议:“为何在官学问你时,你不说实话?”

  吴议俯身拱手,抬眼已是满目坦诚:“Cao民并没有欺瞒博士,高人却有其人,若不是他舍药相救,Cao民今时今日恐怕早已不在这里。Cao民已经受人恩惠,实在不愿再将他牵扯进麻烦,如要论罪,Cao民愿一力承担。”

  真挚目光飞快从李素节低垂的眼睫上一扫而过,迅速收敛回眼底。

  他心知肚明,李素节是施恩图报,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位落魄皇子的感激之情,在这个无亲无故孑然一身的时代,是李府给了他一间房、一碗饭、一口气。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五岁的李璟都明白的道理。

  李素节只觉得双颊微烫,好像十数年没有谁暖过的一颗心又开始勃然乱跳。

  张起仁淡淡目光从他身上滑过,早已心知肚明吴议口中的“高人”是谁,也不揭穿其中关窍,只微微颔首:“此事来龙去脉已经清楚了,吴议既无害人之心,能拿出这方剂也算是将功补过,依老夫看,就到此为止,如何?”

  江氏也只得默默绞紧了帕子,端出贤淑的架子:“张公言之有理,如今真相水落石出,也算是还议儿一个公道了,你这孩子也真是,早告诉为娘,也不至于闹出这一番事情,平白给别人耻笑了去。”

  这话是指摘他“阿意屈从,陷亲不义”,硬要给他扣个不孝不义的帽子。

  吴议不禁勾起一丝冷笑:“夫人此话不然,从前吴公是父,Cao民是子,儿子在父亲面前就算有冤屈也只能忍着,否则就违背了孝义。现在吴公是官,Cao民是民,在父母官前不敢再有藏掖,否则就会污了公明断是非的英名。”

  江氏几乎被噎得喉头一梗,片刻间竟回不得嘴,万没想到这个从小没上过书房的庶子居然也能振振有词地反驳回来,还偏偏挑不出字面上的错处。

  吴议在心底微嘲,不就是礼仪仁义那一套吗?谁还没上过九年义务教育了。

  江氏在桌上连败两城,没讨着半点好处,一方手帕在手里绞了又绞,几乎要扯破开来。

  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对这个病秧子心慈手软,今时今日他已经和鄱阳郡王同气连枝,再想除之而后快,就不是件容易事了。

  怎么当日就没听吴九的话,直接斩Cao除根呢。

  后悔也是无济于事了,两三回酒杯推过,她便告了不适,匆匆离开了宴席。

  一出饭吃到这里,剩下的话头便和残羹冷炙一样索然无味。

  李素节醉眼熏出桃花,朝张起仁摇摇晃晃一举杯:“数年不见,父……圣上贵体可还安康?近来头风又怎样了?”

  张起仁握住那截发冷的手腕:“郡王喝多了,您的父皇春秋鼎盛,病也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也对,议上是重罪,是我喝多了……嗝。”

  “议上是重罪,但儿女关心父亲是孝义。”张起仁温和一笑,声音却被秋风染上肃杀之气,“您是圣上的四皇子,李唐皇室正统的血脉,这一点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

  吴绩眉心一跳,几乎以为这话是冲自己来的。

  这话代表的到底是他自己一颗医者仁心,还是太子满腹手足之情,又或者,是圣上对游子的垂怜?

  他在一番纠结里几乎拧坏了眉头,张起仁却只慈祥万分地一拂手,把李素节整个交给侍候一旁的李福:“照顾好你家郡王爷和小世子。”

  张起仁意在敲山震虎,三两几句话便揪住了吴绩这只大虫的后颈毛,让他浑身肥肉都猛地一缩,不由庆幸,还好李素节才沦落到袁州的时候,他虽也不算多加照拂,好歹也没有落井下石。

  倒是吴议闷声发大财,不动声色地攀上了这个垂落民间的皇家枝叶,其中的手段,便十分耐人寻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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