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 作者:向小舜(下)【完结】(34)

2019-05-23  作者|标签:向小舜 灵魂转换 幻想空间

  我之所以应该听从那个召唤和命令走进上帝向我如此显现的黑暗和光明之中彻底地经历那焚烧和洗礼,并不是就为了去经历那种登峰造极的狂欢,并不就为了成为一团神奇的非物质的光,而是经过了这样的焚烧和洗礼之后,我再返回人间继续作那个叫做张小禹的存在的时候,从此不再把自己看得多么了不起,也不再可能把世间任何人或物看得多么了不起,完全蔑视自己和世间万事万物,因为它们和世间所有物一样,都不过是上帝创造出来的自娱自乐的“景象”,也可以说是上帝的梦或幻觉,但是,我也会把所有人和任何人都看得和上帝一样了不起,对所有存在者、所有物都有对上帝的敬畏,遇到什么我都如有遇到上帝或上帝的作为,我遇什么都如遇见虚无,我遇见什么也都如遇见上帝。实际上,我之所以有今天,有这七天七夜,可以说就是因为我把一切,包括我自己都看得没那么了不起,甚至于看成虚无,又把一切都看得那样了不起,对存在、生命、人本身无限敬畏,绝对不相信、不认同世界、人、存在、生命是爹他们所说的那么回事,坚决相信伟大、神圣才是它们的本质的结果。但要真做到视一切,包括自己为虚无,又视一切,包括自己为神,毫无疑问只有进入上帝如此显现给我的黑暗和光明中完全而彻底地经历过那种升华之后才有可能,在经历了千世万的苦难和无量无边的罪恶之后最后经历这最后的升华之后才有可能。这与把世间万物就视为虚无是无关的,只有真的将世界、生命、万有和人生视为虚无,才会像爹、我们沟里的人们、“总负责老师”他们那样看世界,才会有他们那样的人生观和世界观;这也和就把世间这物那物,这人那人视为神是无关,只有像爹、我们沟里的人们、“总负责老师”那样才是把世间这物那物或这人那人当成神来崇拜,从而活得如虫如尘,被他们视为神的物或人玩于掌股之间犹如流水玩弄浮萍、狂风弄玩沙尘。

  真理,并不只是我去勇敢地将自己化为那样一团光,而是明白事实一直到底是怎样的,而这种明白就是那最高的自由,它会将我和全世间所有的血泪全部化解,化解为上帝。血泪的意义就在于它最终一定会被上帝亲手将其拭去。

  面对如此的光明和黑暗,面对上帝对自己如此切近的临在,面对自己处于如此深沉和清醒——要不,就得说它是如此疯狂和病态——的意识状态中,我相信这是被照见得清清楚楚的,被上帝的光照见得清清楚楚,它也只有被上帝的光才能照见得清清楚楚:如果我敢于走向那黑暗,以我的r_ou_身走向它,穿过它,抵达那光明面前,小心地迈入那光明之中,也就是迈入完全意义上的虚空之中,平静地端坐下来,坐于虚空之中,把无边无际的光明慢慢地收进自己,自己整个人慢慢转化为一团光,一团光绝大多数人什么也看不见但一定有人能看见的视之有形触之无物的光,然后慢慢又还原为一个人,还原成我从前的样子,或者还原成我现在的样子,世间一切也都跟着出现并还原为原来的样子,就和在“月夜行动”的最后的晚上那堆干粪在神的黑暗半球体里化为一团光尔后又还原为它原来的样子毫发未损一样,自此,我也就明白了这个最高的事实和真理,我返回世间,仍然作原来那个张小禹,仍然像原来一样生活,看世人和世间一切也和原来看见的一样,只不过偶尔躲开人们的视线再神游一下天堂和虚无之境,但是,这样生活的我,看世间一切人和事,看我自己,虽然它们还是原来的那样子,人人都看得见也看见了的那样子,这样子也本质上对于我和上帝的光明和黑暗没有两样了,只是纯粹的景象,上帝的游戏,上帝无处在又无处不在、处处全在。一切和原来同又完全不同了。在这种状态中,即使我被杀死,被活活烧死,或像我五岁那年见证的高观上那几个人一样被同胞们用最原始的工具野蛮残暴地活活打死,这对于我也是这样的景象。这绝对不是我漠视生命,绝对不是我麻木不仁,绝对不是我不会同情他人的苦难,绝对不是我不懂区分善恶。相反,这是世间已没有任何势力可以改变我作我自己、成为我自己、实现我自己,还有我的信仰、我的独立人格的保证,也是我对所有他者的苦难和罪恶都负有绝对的、不可推卸和不可让度的责任,我当怜悯世间一切和一切不幸、对他者的苦难感同身受、对他人高度尊重、敬畏生命的不可动摇的绝对理由。

  我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也几乎不睡的七天七夜时间的最后两三天里,所有这一切简单而清楚地摆在我面前,就像天大亮了,太阳升起老高了,门窗都打开着的屋子里的一切都清楚而简单地摆在面前一样。对这一切我既无所谓怀疑,也无所谓相信,因为我就是这一切,我只在静静地等待着它进一步的发展,不管它怎么发展,接下来会是什么,我都会全盘接受。有几次,深夜的时候,我都想这就起来走出去,走进那黑暗,走向那光明,但我终于没这样做,一天比一天、一时间比一时间更看到我必须等待,必须更进一步地沉静和沉静,放弃和放弃,让大脑里身体里空空如也,像是一切都散掉了消失了,意识、思想波澜不兴,尽管那光明和黑暗就是我的意识和思想,看它们那活跃的程度,全人类的意识和思想的活跃的总和也不过是一小块冰,而我这时候的意识和思想的活跃则是整个宇宙、整个宇宙的所有事物、所有生命、所有人、所有生命和人的意识和思想的活动。全人类那些具有最强大最旺盛的生命和最智慧的头脑的人处于最高激发和创造状态,如果它们没有达到如我这样观看上帝的创造和狂欢的程度,比起我这种状态,比起我这种状况创造的紧张x_ing和激发程度,也不过是一座山、一个海洋,而我全世界和全宇宙,是无数和世界和无数的宇宙,是一切和一切。只有让一切自动地发生。

  那上帝的光明和黑暗,以其明亮、强烈、灿烂和辉煌,以其一切,向我清清楚楚展现出来的是,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走到距上帝的黑暗和光明只有咫尺之遥,走过了漫长艰难的道路,走过了无数生无数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当今世界那苦难的沧海和我已经经历过的苦难相比,也就那么回事。我有今天,遭受的苦难,经过的曲折,就和我看到的那种超生命的任何一个一样多,比它们的总和还要多。然而,要到达那上帝的光明面前,这才只是开始。穿过那黑暗,到达那光明面前,只需要我平时从家里出发爬上高观山那么长的时间,路程也只有从我们家到高观山顶那么远。但是,这个时间将比无数生无数世还要显得漫长,这条道路也将是世界上最漫长、最艰难、最痛苦、最考验人的道路,绝对不可能有任何道路能超越这条路,绝对没有一条道路在这条道路面前还敢称自己为道路,也绝对不可能有哪条道路比这条道路是我们更应该更值得去走的,去为它牺牲,为它付出,为它信仰,为它而生,为它而死。

  我不得不看到,任何人穿过上帝的黑暗,抵达上帝光明面前并进入它,和它完全融为一体,都是迟早而已的事情。并不是宇宙在时间上开始于上帝光明和黑暗,也不是宇宙和万物在时间上会终于上帝的光明和黑暗,而是,任何人,任何存在者,都最终能够甚至于必然见证上帝的黑暗和光明,穿过上帝的黑暗和光明,与上帝合二为一,当他(它)们和上帝合二为一并发现自己就是上帝本身的时候,也就达到了他(它)们存在的巅峰,同时也将终极真理揭示出来了。然而,看那上帝的黑暗和光明就知道,多少人、多少众生都一定会是仅仅在感觉到上帝的黑暗和光明的时候就转身逃走了,很多人、很多众生甚至于因恐惧和脆弱而逃走了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逃跑者和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当了一个逃跑者,如此反反复复不知多少次之后,才有可能像我这样坦然而平静面对上帝的黑暗和光明,坦然而平静地向上帝的敞开自己,坦然而平静地走向上帝。看那光明和黑暗的伟大、庄严、壮丽、灿烂与辉煌,就可以知道全人类也只有极少数的人才可能如我这样站在它面前直面它,绝大多数人仅仅在知觉到它而还根本没有意识到它时就会逃走,不管这一逃会掉到什么样的陷阱、暗洞、深渊里去,会去遭受什么样的苦难和犯下什么样的罪恶。

  我也不得不看到,实际上,进入上帝的黑暗和光明的过程,和上帝完全结合的过程,发现自己不是别的就是上帝本身的过程,就是一个死亡和消失的过程,死亡和消失为虚无的过程。

  这还不是我们一般所说的那种死亡,在生活中不是每天能见到也能经常见到的那种死亡,有可能,生活中经常能见到的那种死亡只是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站到上帝的光明和黑暗面前,我们可以选择进入上帝的黑暗和光明去揭示和见证最高真理的机会而已。大婆所说的那种生死轮回完全有可能是真实的,我们每个人都注定经过无数次的对上帝的光明和黑暗的逃离才最终会有一次去完全进入上帝的黑暗与光明,如此,每一次的逃离就是一次生死轮回。上帝的黑暗和光明,最高真理就有那么伟大,我们作为人也就有那么脆弱,我们全都要经过反复不知多少次的放弃这个机会、不珍惜这个机会之后,才有可能抓住一次机会。

  对那光明的畏惧,对上帝的畏惧,一定是我们根深蒂固的畏惧,是我们一切畏惧的本源,一切畏惧都来源于这种畏惧。这种畏惧就是对死亡和死亡的死亡的畏惧,对虚无和虚无的虚无的畏惧。因为我们总是在世的并且是作为世间一物而在世的。我们也就注定把仅仅作为世间一物的自己视为完全的和全部的自己。不难明白,即使我们作为超生命而可以随时静观上帝的游戏的时候,我们也还是这样的世间一物,只会在那么些有限的时间内忘记了时间和自己地静观和完全x_ing地参与上帝的创造。作为世间一物,我们是被支配的,我们的存在的样态,说具体点,也可以说,我们作为一物的幸福,仅在有限的意义上才能听从我们自己的意志,因此我们不但要生存、有生存而且生存是艰难和痛苦的。为了维持我们的生存,我们可能会更加走向把作为是世间一物的自己视为全部和完全的自己,这样我们的痛苦和苦难,还有罪恶,还会加倍。我们的生命状态越低级,我们就越是如此。而上帝的光明的到来则是揭示我们的本质真相并非是这样的物而是上帝的到来,也就是我们作为这样的物的“死亡”的到来。而我们视作为这样的物为全部和完全的自己、本质的自己的观念太根深蒂固了,所以,我们也注定逃离这上帝光明,无数人在仅仅感觉到它的时候就逃走了。在这七天七夜里,我看着上帝的光明,我们沟里的人们的形象也都好像被从未有过的光明照亮了一般地在我面前,从这些形象中我看到了多少悲惨,多少可怜,虽然我是如此平静在看着他们惨不忍睹的形象,看着他们惨不忍睹的生存,但是,几乎可以说,我所面对的上帝的光明之强烈、之壮丽、之辉煌达到了什么程度,他们的惨不忍睹就显现到了什么程度,似乎是上帝有多么伟大,他们就有多么悲惨。而这种悲惨的根源就是他们对上帝的逃离,他们必然对上帝和上帝的光明有这种逃离。他们都是悲惨的,但他们每个人的悲惨都是不一样的,这是因为他们对上帝的逃离在每个人那里是不一样的,既有程度的差别,也有形式的不同。我看到自己也是悲惨的,我之所以也许比他们好点,只因为我并没有如他们那样如此逃离上帝的光明。他们多少人逃得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个逃离的行为,多少人甚至于在死后都不会知道自己逃离过和为什么逃离了。没有上帝和上帝的光明——我这些天中面对的这种光明——就什么也不会有,但是,对上帝和上帝的光明的逃离却是我们注定的命运。我这些天中对上帝光明的趋向和观看,不一直也都包含着对上帝光明的逃离在内吗?不过,相反的力量也存在于我们心中,这种力量就是对上帝和上帝光明的向往。我身上这种向往不只是在这七天七夜里,在从我来到这世上到现在的所有岁月和时间里,它都在起作用,就是它把我引到今天的。这种向往完全地存在于所有人和所有存在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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