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若非年相若——公子亦邪【完结】(27)

2019-06-11  作者|标签:公子亦邪

如果说我跟小哥曾是恋人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一年多里就可以算是这一称呼得以活命的时间吧。我一向不喜欢自己很女生的样子,尽管我知道自己灵魂里储存着这么个东西。但在那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就彻彻底底地想要做一个女生,在小哥的诸般温存与缠绕里,我只想做一个简单幸福的小女人。甚至以后跟李子在一起时,即使在床上了,我都会回头告诫他一句,我是男人,不是仅在你胯下呻吟的女子。我想爱一个人不仅是你肯为他做男人,而且是你肯为他做女人。我别无所求,一间迁就两个身子的房间,一个生长进我灵魂的角色,就是我所贪恋的一切。我想每个男人或许都有想做女人的时候,那个时候,有关男性的部分魂魄是脆弱且散乱的。

生活像做爱时不小心打碎的杯子,玻璃碎了一地,欢快地叫嚷着阳光的肤色,没人想要去从床上跳下去整理,直到妈妈推开房门,兀自开始了心酸地拾取。

不久后爸妈从遥远的地方回至家中,所有关于他们的想象不仅没有因为距离的缩短而清晰,反而更加模糊了起来。他们在街上买了房子,我和小哥被从老家的房子接走,我们的又一个房子被宣布暂停使用了。房子就像一个不怎么细心的包装盒,却无比分明地打上了过期无效的字码。大概是出于多年的愧疚,爸妈回来后就像一个罪孽深重且虔诚忏悔的基督徒,而我们兄弟二人竟反倒荣升为耶稣了。我跟小哥也着实尝到了所谓家的真正意义的温暖,爸妈经商多年,回到家中已是今非昔比。妈妈经常提及不很丰腴的往事,来拯救如今无比瘦弱的情感,即使这种往事打在此时生活的潭面上,更多的只是偶尔颤动如枯手的涟漪。而爸爸,我开始注意这个一向沉默的男人,我看到他的眉梢,那是同小哥一样的倔强和弯曲。他抽烟时同样把小指植于掌心,仿佛在隐藏什么讳莫如深的表情。我或许一个人是习惯的,那孤独写进了我的性格,不容篡改。但小哥就不一样了,他每次都在妈妈的潸然泪下后,又加倍的黯然神伤,不断重复说着扬之,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爱爸爸妈妈。

这句话稀松平常,却也不相貌肤浅。任何一句小哥不断重复的话都染上了他唇齿间思虑的气味,仿佛用力牵扯就能拔出其五脏六腑。小哥对我开始有嫌避之感,临睡前的那个吻开始浅薄如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嘴唇。偶尔我去招惹他的腰身,他就背过身去,幽幽滚出雨天玻璃弹珠泥泞的话来,爸妈都还没睡。即使爸妈早已四面鼾声,他也只是仓促如做贼,仿佛这是一场在世人面前的公映。我觉得我是一个银荡的人,我并不因爸妈就在楼下而就此作了爱欲的罢,相反这倒给了我一种偷情的快感。我并不以此无耻,我并非滥交,银荡是爱的特例,是爱的专属。我想当你在你心爱的人面前,要不银荡是艰难的。

小哥是艰难的。

终于在一次完事儿后,小哥厮磨着我的耳鬓说扬之,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而他的声音里有砥砺的苦痛。

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甚至想起了很多次他那欲言又止的嘴唇。我不说话,我知道这句话迟早会被我再次邂逅,而真的再次邂逅时,我还是慌张了起来。

你是我弟弟,我是你哥哥。你知道这叫什么么?

他说这句话时,我象是看到了他闭着眼睛却仍旧忧郁的眼神。

我当然知道,却仍是不说话,我想我胆小脆弱,甚至都不够力气去做那个词的发音。我乖乖伏在他的颈子里,他说这叫乱仑。

我明明知道他会这么说,但当他真正说出时,我还是被吓了一跳。短暂的沉默后,仿佛是那个词语后艰难的缓冲,他还说扬之,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家。

他一直说了很多话,他的泪水从他的眼睛流到了我的嘴巴里,我想我比他更能尝到他内心的苦涩,仿佛我的脸颊也有了味觉。我觉得悲伤是有重量的,那悲伤压得我无法翻身,我就被订了手脚,小哥的怀抱注定是我要背负的十字。有些房间象是上帝的耳穴,就像此时我们栖身的这个。真的有些话一经说出就不容再篡改,因为说那些话时,恰巧你遭遇了上帝的耳穴。多年后有一个哥们儿背对大峡谷,很是悲壮豪迈地哭着对我说,妈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两个人明明相爱,却不能够在一起了。他彼时背过脸去,抽烟的姿势像极了小哥。

我知道该怎么做,一年后我已然十六了,似月却不如花的年纪。我是个自制力不强的人,我觉得我从来擅长放纵自己,却对持缰的手不抱有很多好感。特别是小哥闪闪发光地在我身旁时,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让我也跟着熠熠生辉。这个,异性恋的朋友不妨设想一下,若你是知懂情爱的杨过,你的身侧是日日对湖梳妆,临风妩媚的小龙女。若如今勒令你不许与之亲近,你怕不是要憋出性病来。我不是佛陀,也不是性无能,所以我对我妈说我要换房间,理由是我突然想一个人待一起了。

小哥帮我收拾东西时说其实你没必要,我就顺势倒在他怀里,他当即抽身窗外,惊惧如一双如鼠的贼寇。我白他一眼,就收回我欺诈的身子。把房间布置好后,突然感觉一种空荡,尽管所要的装置都已经在案,我知道缺少的那件家具,其实是用来盛放内心。

不只是不习惯那么简单,象是被褫夺了玩具的孩子,或许吧,命运的褫夺就是自己的放弃,没有了玩具的注释童年就没有定义,我想我在离经叛道。那么多年来头一遭迷迭了小哥的香味,不是在那些流离失所的岁月里,而竟是在如今尘埃落定的日子中。接连几夜的失眠后,我从他的房间偷走他的一件T恤,夜里就靠着嗅着他的气味催眠了,我想梦境或许也已经习惯了小哥的外衣,不然他会着凉。年少时是煽情且懵懂的,像阴天的云朵。于是妈妈就经常骂小哥,让他把脏衣服放好,却每次在洗了之后都能再找出一件来。我在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若对一个人的思念只能靠他的脏衣服来缓解,那这思念岂不是太过艰难?

吃饭的时候我总坐在妈妈身边,小哥就只能选择爸爸旁边的位子。仔细一下就能发现,那日之后,我与小哥在餐桌上的位置是对角线,因为那样距离最长。人一旦距离了就特别害怕再次的亲密,因为那亲密不仅不能给你一个长久,还会坏了你好不容易才垒砌的暂时。我于是想,越是亲密的人越是容易产生距离,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拒绝亲密无间,因为我知道,在达到最里面的那层心室后,我们就没有前进的可能了。客厅里看电视的永远是三个人,预感到小哥要回来时我就推脱进了卧室,我想门真是个绝好的存在,因为你不敢是怯懦还是勇敢,光上门,整个世界就可以与我无关。而小哥也知道我的底细,算准时间,音乐频道开播准时离席,他知道我每期必看的。一次一动情的歌手唱让人如坐针毡的情歌时泪眼朦胧,我抑制不住,也跟着氤氲了起来。回头找纸巾时,看到背后伫立良久的小哥。我来不及关电视就仓皇逃回卧室,中途小哥拦截,我低头就看见他起伏的胸膛,他穿黑色的衬衫,浑身散发着一个成熟男人的浓香。但是他放了手,扯住我手腕的地方喑哑了下来,他说你别动,我回去。小哥就转身进了他的房间,如他手臂喑哑的还有他轻轻关上的房门。而自始至终那男的一直在耳边低唱,他唱,最爱你的人是我,你怎么舍得我难过。当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没说一句话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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