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 作者:池问水【完结】(22)

2019-06-28  作者|标签:池问水

  文寿看着花架,俯仰寻找,半晌才拿了一盆白山茶。这山茶花刚洒了水,花瓣儿还未完全展开,没什么香气,却显出端庄的美丽来。

  文寿最后拿了这花,倒引得关鸿名不禁暗暗思考了:我哪里像山茶?按照关鸿名的想法,他满以为文寿最后会端一盆仙人掌来。

  回到家里,文寿将玫瑰放在瓶中,摆弄了一番,看得满意了,才对关鸿名道:“大哥,好不好看?玫瑰倒是放哪里都适合……”说罢,他兴致高昂地进了厨房,预备做晚饭了。

  关鸿名左瞧右瞧,觉得这花鲜红地滴着水,十分有生气似的,自个儿看着,也情不自禁地振作了精神。

  待到吃完了晚饭,关鸿名洗过了碗碟,猛然就记了起来一件重要事情,他尚戴着手套,迈出厨房招呼文寿:“文寿,你的胃药,你记得要吃!”

  文寿本来与大哥高高兴兴地用了晚餐,此刻坐在沙发上,读着些历史书籍,听了这话,险些将书给碰掉了,他扭过头:“我……我的胃药……”

  关鸿名将手套脱了,挂在门边儿:“药在哪里?”他一边说着,一边向文寿的卧室走,接着拿了药出来,顺道倒了杯水,这才将药瓶递给了文寿:“听话。”

  文寿已经被定在了原地。当初为了欲盖弥彰,故意将药瓶子放在了卧室明面儿,现在倒方便大哥找了。

  他心中浪潮翻涌,大哥怎么想起了这茬?!

  他抬眼望着关鸿名,斟酌了许久:“大哥,我、我可以不吃的……”

  关鸿名俯视着他,显出了义正言辞:“防患未然。”

  文寿与他两厢对望半晌,这嘴唇颤抖了起来:“大哥,大哥你去洗洗澡,我自个儿吃……”

  关鸿名看他的表情,脑子里即刻想起了文寿小时候被何妈妈追得满屋子跑,不愿意吃药的事儿,正了颜色,盯着文寿道:“不要想跑,我看着你吃。”

  文寿堪称是欲哭无泪了,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接过了那个药瓶,颤颤巍巍地吞了下去,就了口水。

  关鸿名这才满意了,点点头:“不是小孩儿了,往后自己得记得。”

  文寿冲着他一笑,答应着知道了,这心里已经是山雨欲来,大厦将倾了:他从未想过要现在吃的!

  这药的效果,乔万一个字儿也没有提,文寿此时只希望他当初说的倾销一空乃是夸大其词。

  可惜,乔万虽长得凶狠了些,但他是个正经生意人,讲究童叟无欺,自然是没有欺骗文寿的。

  约莫半个时辰后,文寿渐渐地觉出了不对头。他的脸颊无由来地发了热,心跳更是随之清晰了起来。这感觉相当奇异,仿佛是有人在他的体内当胸擂鼓。

  他不敢看端坐在一旁翻阅杂志的关鸿名,急急忙忙地就要去浴室了:“大哥,我、我去洗个澡。”

  关鸿名没有抬头,随口答应了一声,浑然不知文寿已是满面通红了。

  文寿在浴室内,早春的天气,竟然结结实实地冲了个凉水澡。然而这凉水的作用有限,他好容易感觉仿佛是给冲软了,心中欣喜,预备起身,谁知一瞧,居然又抬了头!

  这药不受他的控制,兢兢业业地发挥着作用。文寿在心里也不知是将乔万痛骂还是赞扬一通,赶紧又冲了一会儿,冲得他凉得打了个喷嚏,还是不见效果。文寿心知再这么冲下去,自个儿非得染了病不可,只好起了身,用浴巾将下边儿给围住了。

  他脚步不稳,出了浴室门,几乎是跌在了沙发上。他此刻外冷内热,脑袋晕晕乎乎,两腿夹紧了,底下还支棱着,脸上的红因为冲凉消散了些许,此刻又要有回潮的迹象。

  这动静惊动了关鸿名,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合上了杂志:“文寿,你……”他走到文寿身边,拿手摸了他的额头,倒是未觉滚烫:“哪里不舒服?”

  文寿气息虚弱,笑了笑,道:“大哥,没有事,你让我歇一歇,我刚才冲了凉,凉得过头了。”

  关鸿名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冷,冲什么凉?”他松了手,立刻就要去给文寿倒杯热水来。

  文寿低了头,他口中仿佛是有团火,灼得他有些难以忍受了。

  关鸿名急急地倒了热水给他,文寿接了过来,仰头一喝,水顺着喉咙向下流,浇到了五脏六腑,烫得他的心要跳出来了。

  文寿受此一激,简直是要热得发痛了。他垂下了头,掩面喃喃道:“大哥,我没事儿,别担心。”

  关鸿名此刻见他不大正常,当机立断道:“哪里没有事?我看你是要发烧,我去药店……”

  他这脚步还未迈出,文寿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摆,颤声道:“大哥……”

  关鸿名扭头一看,文寿的双颊显出了不自然的红色,他仰着脸,眯起眼睛朝关鸿名微笑。他呼出的气息炙热,然而语气含混,低声慢语,仿佛是随时要断了气去:“大哥,大哥……你、你亲一亲我,好不好?”

  桌上的玫瑰慷慨地开放着,只是在夜的映衬下,仿佛褪去了外衣,显出了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秘密气息来。

  关鸿名茫然地眨了眨眼,将头发向后捋了:“什么?”

  文寿此刻身披浴袍,底下额外地围了层毛巾,竟也不觉得冷。他皱起眉头,焦灼地吐着气:“大哥……亲一亲我吧,我太难受了……”

  关鸿名这回算是听清楚了,他转过身来,愣愣地朝着文寿,张了嘴,只有一个词儿:“啊?”

  文寿心中急躁,抓住他的手,使了狠劲儿,将他猛地拉低了,弓身在他耳边,这语气却仍旧是绵软细长:“大哥,我没有发烧……大哥,你亲亲我,我就好了。”

  关鸿名骤然和他贴近,文寿呼出的热一团一团,贴着他的耳根,滑到了睫毛,将他的脸给擦红了。他单膝跪地,侧过了脸:“我、不行,这不……”

  话没说完,文寿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用力正了过来,仿佛急得又要带泪,然而措辞却极尽狡猾:“大哥,我们、我们是兄弟呀……你亲我一下儿,有什么关系呀?”

  关鸿名听了这话,眉毛拧着,眼睛里躲躲闪闪:“兄、兄弟……”

  文寿低下头,按住了关鸿名的脖子,将额头与他的相抵,声音更加地低沉而引诱:“不是兄弟……不是兄弟,”他咽了口里翻涌的热气:“大哥喜欢我,比兄弟还要多,不能算是兄弟了,对不对?”

  关鸿名一听,这腿登时一软,心里仿佛被戳了个洞,那些他不愿意、不敢提及的心事,此刻顺着这个孔洞,争先恐后地淌了出来。他一时愣在原处,有些无地自容了。

  比兄弟还要多,比兄弟还要热烈,大哥喜欢我,对不对?

  关鸿名思绪大乱,几个词儿在脑子里来回地碰撞,相互吞噬,到最后只剩下斗大的两个字:文寿。

  他垂下眼,文寿的嘴唇红而炽热,近在咫尺。

  关鸿名的心跳愈发地猛烈,毫无由来地想:怎么这么红?像那株玫瑰。

  玫瑰是什么味道?

  关鸿名看着他,头脑中混混沌沌:只要稍稍地向前,就能感受到了。只要稍稍地向前,就能知道了。

  文寿千算万算,没有料到,最后竟然真是大哥主动地贴上了嘴唇,他以为到最终,还是得自己低过头去的——谁叫是自己先动的念头?

  关鸿名手撑着沙发,微微地抬起头,蜻蜓点水,浅尝辄止:“是不是、是不是这样?你好些了吗?”

  文寿呆呆地俯视着关鸿名,脑子里异彩纷呈。

  他长吸了一口气,手还抚摸着关鸿名的脖子,关鸿名的脑后有些短发,摸起来暖而温顺。

  文寿这厢的眼泪是又要出来了,一片迷蒙中,正欲抱住关鸿名痛哭流涕,可谁知底下的反应更快,逼着他生生地将泪憋了回去,硬着身子将头倚在了关鸿名的肩膀上。

  隔着三层厚厚的棉布,文寿在此时一鼓作气、悄无声息地泄了。

  关鸿名被他搂着,手足无措,半晌抬起手臂,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吗?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寿脸上红潮未退,经历了方才除他以外,无人可知的秘事,他的声音略带了些沙哑:“大哥、往后,往后再解释给你听,”他站起身,脚步虚浮,颤颤巍巍地向浴室走:“我再去洗个澡……大哥,你先去休息吧。”

  关鸿名一听,追了几步,正要开口,脑子里却闪过了方才的情景,立即觉得十分难为情似的,只低声道:“好、好。”

  文寿进了浴室,解开裤子,只见一片淋漓。他将裤子丢在一边儿,坐进放足了热水的搪瓷浴缸内,愣愣地抱着膝盖,埋下头去,心思这才转动起来:太快了,白驹过隙!他还没回过神,大哥是什么感觉的?是真的亲了自个儿吗?

  他犹犹豫豫地,一拧自个儿的胳膊,心里没有底,力气使得格外地大,白瘦的胳膊上,顿时给拧出了个红印儿。他睁大眼睛一瞧,这才后知后觉,疼得笑了:是真的,大哥真的亲了他了!

  他在浴缸中原本是闷头笑着,最后情不自禁,乐得东倒西歪,以手作捧,将水花儿扬了起来,普天同庆似的。

  关鸿名在卧室中,站不正,坐不直,别别扭扭地,到最后合身趴在了床上,压了个“大”字形儿的印出来。

  他摸起那本《浮士德》,侧过脸盯着封面,单手举着,哗啦啦地摊开,最后扔在了一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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