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枕大被/应长好 作者:池问水【完结】(23)

2019-06-28  作者|标签:池问水

  书里的恶魔受此一惊,立刻现在他的脑子里了。他附在关鸿名的耳边,对着他通红的耳根,嘲笑他道:“你以为浮士德那么好做的么?轮到你,你连他也不如!”

  关鸿名缓慢地侧躺过来,他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盆白山茶,仿佛是要为自己辩解:“文寿不一样。”

  这恶魔讥讽他道:“哪里不一样!情人眼里……”

  关鸿名抓过了一旁的枕头,将脸埋了进去,不再听这虚构的恶魔胡说八道了。

  不听是不听,他这脑子里却渐渐浮现了文寿的种种姿态:从小到大,从冬至夏,越来越高,越来越笔挺了。唯有那对长而单薄的眼,自始至终,毫无保留地凝视着关鸿名,使得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皆变得清晰明了。

  埋了许久,关鸿名这才转过身来,茫然地摸了摸自个儿的嘴唇。方才明明没有如何地碰触,现今却仿佛被文寿传染了似的,变得红热而颤抖了。

  天上团栾月,人间不眠夜。

  ——

  关鸿名这厢是辗转反侧了,文寿却仿佛因为筋疲力尽似的,睡得格外地忘我而香甜。直到次日朦朦胧胧地醒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竟是要去跑步。他的思绪混沌,身体沉重,尚打着哈欠,拖着步子便去了浴室。

  谁知推门一抬眼,竟见了关鸿名。

  关鸿名背对着他,低着脑袋,像是在清洗什么东西。文寿心中奇怪,刚张开嘴,喊了一句大哥,这头脑里一道神来之笔,顿时就记了起来:坏了,他昨天那条贴身内裤,扔在池子边儿,他忘了洗了!

  关鸿名扭头瞥了一眼他,迅速地转过了头,神色带些慌张:“你醒了。”

  文寿应了一声,走上前一瞧,顿时就有些臊:大哥在给他洗那裤子呢!他愣了一时,清了清嗓子:“大、大哥,你帮我洗这东西干什么?我来,我来。”

  关鸿名笨手笨脚,洗了半天没洗完,解释道:“我看它丢在一边,顺手洗了,”他的手在冷水里泡的有些红,指着这裤子,吞吞吐吐道:“你昨天,因为这个?”

  文寿听他这么一问,本该有些不好意思的态度,然而他转念一想,昨天大哥都自个儿上来了,我还羞什么劲儿!于是他这口气有些好整以暇、死皮赖脸的意思,他挨着关鸿名站着,将裤子给接了过来,笑道:“大哥,我不骗你,就是这个。”

  关鸿名一听,扭头看着他:“我以为你是得了什么大病!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都是男人……”

  文寿直起身,听到大哥这话,仿佛非常新奇似的:“是吗?既然大哥觉得没什么事儿,那我可放心地说了,”他侧过脸,看着关鸿名,笑了起来:“我昨晚上,我是想着大哥,才脏了裤子。”他望着当即傻住的关鸿名,泰然自若地接着浣洗他的裤子:“大哥,是你要我说的,不许嫌我。”

  关鸿名在旁愣了半天,脸色越涨越红,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文寿,你怎么……”

  文寿看他一脸的难以置信,自个儿这心里更加痒痒,情不自禁地偏过头去啄了他的脸颊一下儿:“我怎么?”

  关鸿名受此袭击,愈发地呆住了,他拿手背茫然地一擦,垂下头去:“你如今怎么这么……”

  他支吾半晌,文寿干活儿利索,洗干净裤子,擦了手去看他,嬉皮笑脸:“大哥,说呀?”

  关鸿名狗急跳墙似的,拧着眉毛,仿佛很不适应说这粗话:“你怎么这么臭不要脸起来了?”说罢,他这厢是落荒而逃,转身就走。

  文寿乐不可支,追过去,跟着大哥,边走边笑:“我是男人呀,大哥,”他随着关鸿名坐在了沙发上,“我这么喜欢大哥,当然是一见着你就忍受不了了!”

  关鸿名摊开了报纸,将脸藏在了后头,实在是觉得文寿难缠,穿着袜子,抬起腿,轻轻地踹了文寿一脚:“胡说八道,刷你的牙!”

  谁知文寿此时竟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脚,在脚心儿一挠:“大哥,烦我啦?别烦我呀!”

  关鸿名猝不及防,被他这么一挠,不由自主地轻声一笑,向外一踹:“不要闹了!”

  这么一踹,不偏不倚,正好踹中了这位罪魁祸首的肚子。文寿立刻放了他的脚,捂着肚子大叫起来:“啊哟,大哥!”

  关鸿名脑子顿时一绷,没想到真踹中他了,当即放下报纸,急急忙忙地凑了过去:“文寿,真疼了?哪里疼?怪我方才……”

  文寿的手臂发颤,按住了关鸿名的肩膀,龇牙咧嘴道:“太疼了……”他嘴上还呻吟着,手却猛地抬了起来,按住关鸿名的脖子,将他的脑袋贴在嘴边儿,结结实实地亲了他的嘴唇一口,继而站起身,笑得j-ian计得逞:“大哥,上当了!”

  说罢,他飞快地跑进了浴室,边跑边喊:“大哥,昨晚谢谢你,这是还你的!”

  关鸿名在他身后,尚保持着那个姿势,面色通红,良久才气得叫喊起来:“混账!”

第十八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

  文寿这日在学校里头走着,抬头一望,碧空如洗,心情颇佳。校内的纽叶松,因为天气转暖,渐渐地有松鼠在其附近出没。再过不久,就是实实在在的春天了。

  春天!文寿头一次觉得自己与四季同了步调,脚步轻快起来:他的春天也苏醒了。

  然而中国人是惯会居安思危的,他走了许久,觉得这飘飘然的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仿佛是自个儿忘记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事儿?

  思索间,雷蒙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扑了上来:“文寿!”

  文寿被他扑得一趔趄,还未来得及生气,又听他笑着问:“文寿,在家怎么样?”

  在家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文寿想起大哥,心情愉悦,答道:“好极了,你呢?”

  雷蒙悄悄地搂住他的脑袋,低声道:“我说,乔万那个、那个怎么样?”

  文寿一听,心想这人满脑子就不想别的事儿了:“好用,好用极了,替我感谢他。”

  雷蒙张大了嘴,很是吃惊:“这么说,你和关先生……你成功了?!”

  文寿听他这话,心里别扭,又不想在他面前丢脸,只好哑巴吃黄连,面上依旧微笑道:“是,满意了吗?”

  雷蒙一撞他的肩膀:“文,我对你刮目相看了!”

  文寿走在平坦Cao坪上,暖风拂面,飞鸟啁啾,怡然自得。美中不足,是雷蒙在一旁持续地聒噪讨嫌:“文寿,你和你哥哥,到时候是回中国去么?至少美国是不要呆——我看,还是去日本保险!”

  文寿心里不太乐意去想这茬,语气慵懒:“三条太太,你考虑得十分周到。”

  雷蒙皱起眉头:“我是为你打算!你以为这事情那么好处理的么?”

  文寿伸出食指,贴住了雷蒙的唇瓣:“行了,雷蒙,你的好意我当然知道。”

  雷蒙被他一按,脸一红,没了话说。他沉默地与文寿并肩而行,行至半路,终于忍不住偏过头,开始对小妞吹口哨了。

  倒是文寿,听他不说,自个儿心里便开始打量了:雷蒙所言,不无道理。往后去哪里呢?文寿的心里,是颇想当个教书匠的。对于继承银行,他没有丝毫的兴致,银行在他手里,迟早是破产倒闭。

  只是不知大哥对于经营家产有没有兴趣?这是个问题,得去好好问问他……文寿酝酿许久,潦Cao地绘画出了蓝图:大哥爱干什么便去干,自个儿在他附近,找个学校教书就成了。

  他心里一回环,算是有了明确目标了:好好读书,不然以后反要靠大哥养活,太丢人了!

  文寿与雷蒙分道扬镳后,甫一回到宿舍,信守诺言,摊开了书籍,便听有人敲门。

  他开了门,却见是生面孔,怀揣着一叠的信,中文说得也不大利索:“寿先生、文寿先生在吗?这、这里有他的一封信件。”

  文寿道过谢,拿起这封信件,见了这五颜六色的邮戳,心下当即有了判断。

  果不其然,他拆开信件通读一番,发现这信是爸爸的口吻,字迹却明摆着是老顾管家的——顾管家算是文寿的启蒙师父,他的字文寿当然认得。

  然而此信通篇所陈,皆是过问文寿生活琐事,无一字提及大哥。文寿心中疑惑,将信纸反过来一瞧,竟发现几行潦Cao字迹,用的顾管家的口吻,仿佛是写得极为匆忙:关老爷近来与汇峰银行的肖家来往频繁。新调来了位肖如玉先生,勉强算是接替关大少爷从前的位置。

  文寿看这名字实在陌生,记不起有所谓如花似玉的肖家少爷来。

  但他纵使是对生意一窍不通,此时也隐隐有了猜测:无缘无故,调来一位肖如玉,听这个意思,仿佛两家是要合起伙了。文寿不知老顾写这几行字是何用意,只好尽力去推测了:两家合伙,也不知是谁先有求?大哥这么一走,莫非爸爸是算着他再也不回来了?

  文寿此时没心没肺地高兴起来:妙极,那么大哥便随着我,想去哪儿便去好了!

  他将信纸重又收敛好,预备过了这十几日,返回家去再给大哥过目。

  然而文寿未曾料到的是,等关鸿名见了这封信,对于父的言辞,并未有什么反应,反倒是读了顾管家的留言,才显出了一些兴味来,喃喃道:“肖如玉。”

  文寿摸着关鸿名的大腿,胡乱地分析起来:“大哥,我看咱们两家是要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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